2018年10月4日 星期四

【劍挑紅顏映殘妝】章六


  是日,天朗氣清、惠風慶雲,枝頭疏落的殘雪盡數被暖陽化去,茶梅初綻滿目嫣紅襯得冬景也似春華。帝京內街頭巷尾等著看熱鬧的人們都說,這昌期應運的太平景象是應了天家賜婚的大好吉兆!更是予這對名滿京城的新人無上殊榮和祝福。

  聞言,變裝溜出府邸買小燒餅的素還真冷哼了聲,於心底真切問候起燈蝶他家祖宗十八代!

  「唉呀呀,姑娘好生眼熟不介意分我個餅吃吧?」

  罵得正痛快時突然一個懶洋洋的嗓音帶著笑響起,他順著那只老實不客氣拿走盤中烤得最漂亮那塊餅的手往上望去,便正對上慕少艾珀色眼眸,素還真沒好氣地哼了聲:「介意得要死,你才姑娘!」


  「一線生以為你逃婚了正急得吹鬍子瞪眼睛,除了靈心尚書不敢動外把一干兄弟全趕出來找人!你倒好窩在這閒情逸致吃小燒餅。」

  「我不過受不了屋裡那堆張燈結綵出來透透氣……」嘆了口氣素還真拿起塊酥香的小燒餅跟著吃起來。

  慕少艾體貼地沒再多說什麼,陪著嗑完一盤餅後擦擦手自袖袋取出個藥囊遞予對方,「喏,上回你託我製的解酒藥。」

  素還真取出藥丸聞了下偏頭問道:「聞起來像葛花解酲丸?」

  「呼呼,算對一半!以葛花解酲的方子為底反覆提煉,再佐以諸多獨家解酒之祕藥,投了丹爐煉上七七四十九日方大功告成,望君務必珍惜。」

  「我託你製藥也不過十天前的事……」

  「所以更該感謝藥師我的未卜先知不是?」   

  素還真無言地翻了個白眼,換做平常或許還有陪慕少艾插科打諢的興致,可如今是他被迫成婚的大不幸之日,別說要他配合演出談笑風生了,在熟人面前就連裝個笑都嫌勉強。

  慕少艾見狀笑著伸手將對方唇角戳成了個上揚的弧度,「唉呀呀,真不習慣看你這笑面虎連笑都掛不住的鬼模樣,早知道就請朱痕幫你畫張臉應付今日。」

  「屆時皮笑肉不笑的只怕更難看。」素還真撥開慕少艾的手,將注意力重新凝回藥丸上問道:「服藥時機和後遺症?」

  「問得好——喝酒前吃、喝酒中吃、喝酒後更要吃!」

  「你這不是特效藥嗎?哪還要吃這麼多回。」

  「對一般人來說是神藥,但對你而言能擋個一時半刻的酒勁就該偷笑啦。」指上閒不住的慕大藥師取出水煙管轉了圈後,點向素還真沉聲嘆道:「至於後遺症嘛……因借藥力之助能讓你飲下比平時更多的酒,所以隔日宿醉症狀就會分外嚴重!別說藥師我沒警告你,屆時發作起來再多的葛花解酲湯也救不了,那生不如死的難受滋味只能靠自己熬過去,可以的話還是少喝點酒控制藥量吧。」

  「慕大藥師這話說起來特別心有戚戚焉,敢情是拿自個兒試過藥了?戰績如何?」

  「灌倒老酒蟲朱痕沒問題。」

  「唉呀,那可當真十分厲害!不愧為神醫神藥。」

  他笑著接受素還真恭維,沒說出口的是之後因宿醉太過嚴重整整躺倒三日才能從床上起身……又閒聊了幾句慕少艾瞧著時間也差不多,便催促心不甘情不願的倒楣新郎官回府備婚,對方甚有良心地包了一整爐小燒餅當給眾人賠罪禮物後隨他回返侍郎府。

  一入門便瞧見一線生吹鬍子瞪眼睛地急奔過來叨唸道:「這大喜日子眾人忙得人仰馬翻的,你這始作俑者竟還敢添亂!如果不是看見藥師放出尋著人的信號大夥還不知要找到猴年馬月——你你你有點當新郎官的自覺沒有?」

  「素某很想沒有。」

  「你!唉……罷啦罷啦人回來就好。」想著被迫成婚這人心頭已經很不是滋味了,一線生收起碎唸接過素還真為賠罪買的小燒餅幫著分給眾人。

  「素還真,一線生特意為你熬了粥滋味清甜適口,你可要飲過後再行更衣?」靈心異佛接過燒餅後笑著幫忙打起圓場,素還真頗識時務地吹捧了辛勞的好友一番,哄得人樂呵呵地去灶房給大夥盛粥。

  待一線生走後靈心異佛放下燒餅探問道:「事已至此,你真不需要我捎信請師父下山嗎?」

  「目前事態發展尚能應付,還是別驚擾前輩清修吧。」

  「可成婚終歸是大事,日後教師父知道怕是要生氣的。」

  「答應賜婚不過是權宜之計算不得真!運氣好的話在前輩出關前應該就能擺平……」素還真一掃愁容換了副討好賣乖的笑臉央求道:「靈心師兄,看在我平日主動幫您攤了堆造孽事的份上就幫我這一回吧?」

  「說實在的,我有時真搞不懂你是在攤事還是在給我找麻煩。」

  被迫掛名刑部尚書,除公文用印跟約束自家侍郎別太亂來之外,平日基本都在抄經泡茶的靈心異佛嘆了老大口氣,伸手拍了拍對方肩頭權充應允後語重心長地續道:「還望你勿陷我執、莫傷無辜,若事態發展不如預期也別自己擔著定要同我們明說。」

  「遵命。」

  看著靈心異佛三言兩語就被素還真給安撫妥貼,崎路人在旁癟了癟嘴呿道:「那是靈心師兄脾氣好!換做前輩在此看你還敢不敢如此胡來?唉,我也好想在溫柔的師兄手下做事……」

  「要不改日我同斷罪業和離惡障大人說一聲讓你同素還真互調職務?我想兩位少卿應該挺歡迎素還真去當棋僮的。」想起素還真每回聽見崎路人說「我們少卿想請你去下盤棋」時的神情,靈心異佛忍俊不禁輕聲笑開。

  素還真聞言也不惱僅是聳了聳肩答道:「改去大理寺當差我倒是沒意見,可崎路別怪兄弟沒提醒你我案頭累積的卷宗可是堆得比人還高!」

  「那就算了吧!比起處理文書我還是比較喜歡四處查案。」

  「我看要你乖乖待在案前大概也只有吃東西的時候。」此時一線生端著盛好的粥跟點心回來忍不住出言調侃,見著吃的眾人蜂擁而上將一線生團團包圍,七嘴八舌爭著討好賣乖,看慣了這群高手像黃口小兒般嬉鬧討食的一線生,游刃有餘地邊發配吃食邊同眾人說笑,還能覓著空處將粥塞進今日新郎官手裡。

  素還真看著眼前歡鬧的情景忽有些感慨起來,一想到過了今日家裡便要添上幾位不速之客,眾人以後來訪還要多層顧慮跟避開天蝶盟的耳目便止不住心煩……


      ※   ※   ※
       

  發完點心後一線生察覺素還真凝重神色走過來關切問道:「怎麼啦?粥不適口?」

  「怎會。」素還真揚起抹笑舀了杓粥入口細細品嚐,「確實如靈心師兄所言般滑爽清甜,以前怎沒見你給我煮過?」

  「這可是寓意著早生貴子的喜粥,若不是今日你成婚我哪須這麼費工夫一早起床張羅?你倒好,招呼也沒打一聲就出門溜達,早些回來這粥更滑放到這會都有些稠了。」

  素還真聽後懨懨地放下碗嘆了口氣,「誰要同誰早生貴子啊……素某感謝好友一番心意但可別忘了我這是被迫成婚,對外隆禮慎重不過不想讓天蝶盟看笑話跟借題發揮,對內我們能怎麼個敷衍了事就怎麼個敷衍去!婚禮本就只是走個過場,明日就把屋內這堆張燈結綵跟大紅喜字全撤了,留屋外天家賜的彩綢即可。」

  「可這麼快就撤了紅綢喜字,朱雀雲丹那怕是不好交待……」

  「交待什麼?只要我喜歡就算把整間屋子擺滿紙摺蓮花也是我的自由。世人不都愛說出嫁從夫嗎?侍郎府的規矩擺設她看不慣也好,正愁沒理由把她趕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只是算我拜託你可別真把紙蓮花弄進屋來,又不是要開什麼水陸道場。」

  「素某倒覺得挺有必要啊,驅妖邪、消業障,保家口安寧生者獲福。」素還真冷笑聲後起身鬆了鬆肩頸續道:「我看新婦入府後第一件差事就安排她折花吧?要一朵一百零八瓣含底座的那款,勞煩好友再幫素某置辦幾箱咒紙。」

  「你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會嗎?朱雀雲丹可是嬌貴的相府千金啊,我一不敢要她挑柴擔水、二不敢請她操持中饋、三不敢叫她灑掃庭院,不過折個紙蓮花替夫君消消業障哪過分了?」

  素還真邊說邊想著那情景,覺得積鬱胸口的那股悶氣終於舒緩了些,「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崎路、少艾麻煩你們同眾人再排佈一次婚嫁事宜,尤其是小釵昨天才為此奉旨歸來,你們安排時小心些別讓他犯了皇帝老兒忌諱。」

  「呼呼,今日賜婚釵頭鳳公主肯定也會去湊熱鬧的,安全起見我看乾脆託病讓小釵留守侍郎府。」

  「真託病我怕公主下秒就帶著御醫直衝而來,一漏餡怕是後患無窮。」

  「漏餡?你也未免太小看藥師了。」慕少艾轉著水煙管似笑非笑地瞇起眼,素還真見狀拱手咋了咋舌,「算我失言,給慕大藥師賠禮了!你們商議即可,容素某先行入內更衣。」

  「去吧去吧!扮得好看些出來給眾人樂一樂便原諒你。」

  「哪有這般落井下石的……」素還真嘆了口氣認命地轉身回房,一線生跟上去前忍不住操煩回頭叮囑道:「就算真要裝病那藥性也別弄得太烈!仔細傷身。」

  「哎呀呀,這方案都還沒定下來呢,一個比一個捨不得……小釵你自己怎麼想?」

  慕少艾抬臉望了眼不遠處的葉小釵,卻見那人已挽起袖子一副任意施為的模樣,搖搖頭起身拉下對方衣袖嘆道:「真不曉得你是太信任我還是太不把自己當回事……崎路,關於託病這招你怎麼看?」

  崎路人沉吟了會才開口應道:「我們都知道皇帝老兒跟燈蝶藉賜婚一事將小釵調回定留有後手等著對付他!此時選擇裝病迴避確實是上策也頗合情理——班師日夜兼程回朝都准歇個一天了,我們留府也是怕病體冒犯天顏給貴人們尋了穢氣,且婚宴還是在侍郎府裡辦的,小釵留守這樣也算有參與到了沒違旨。」

  「哈!說到婚宴,因著天家賜婚那燈蝶相爺又比我們侍郎來得位高權重,所以除了親迎連拜堂、同牢、合巹等重要儀式全在相府辦了,如果不是婚宴跟洞房都還設在侍郎府,素還真活像給燈蝶當了上門女婿!這啞巴虧吃得我都替他抱屈。」

  慕少艾抽了口水煙難得表露對素還真深切的同情,崎路人邊思索邊沾著茶水於桌面排佈,最後擺了幾片瓜子殼權充標記示意眾人注意。

  「老兒加老賊聯合算計果真是雙倍陰險!看來今晚府內婚宴大夥也需格外留意,雖是自家地盤但人一多難保有心人藉機生事……能喝的就跟我一起幫著素還真擋酒、不能喝的隨靈心師兄照看全場,尤其是瓜子殼標出的這幾個點尤為重要!小釵和隨行則隱於暗處隨機而動,朱雀雲丹的陪嫁人員裡不乏高手,我上回同那個刀獸打過照面,他和劍禽皆非易與之輩,若遇挑釁兄弟們今晚都忍著點,日後同他們撕破臉的機會多得是。」

  「崎路所言在理,只是我們的絕大部分戰力以明面上的人為主又多有官職,很容易便被絆住難免分身乏術、顧此失彼……」靈心異佛蹙眉點出了可能面臨的問題,崎路人躊躇了一會適才探問道:「靈心師兄可是想調暗部的人來支援?」

  「怕就怕讓天蝶盟藉此摸清了底,這次恐怕只能請你那幾位師父幫著擋一擋,但以長遠之計來看還是要有人隱回暗處操持……我想待素還真安然成婚後眾人再行商議吧!」

  環視突然陷入凝肅的眾人,靈心異佛敲了敲桌試圖緩和氣氛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可憂煩的,就算局勢崩盤我們還有鎮在雲渡山上的百萬雄兵沒請出來呢!」

  「哈!前輩一出誰與爭鋒?就怕崎路還來不及問清舊事燈蝶就先灰飛煙滅了。」聞言慕少艾率先笑了開,崎路人跟著撫額故作誇張地嘆道:「唉呀那可不行!我都硬著心腸把素還真給嫁了,大夥可要穩住局面別讓他的犧牲白費。」

  「呼呼,娶了個傾城粉黛這等犧牲其實也不算差,可惜素還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無福消受。」慕少艾調侃了幾句後收起水煙管起身續道:「那我先同小釵回房準備裝病事宜,就勞煩崎路你領著枯葉他們再捋捋迎親流程和該做的事。」

  「去吧,這兒交我。」崎路人揮了揮手權充送別,然後從隨身的乾坤大布袋裡摸出簿本和街市圖攤在眾人面前開始解說:「今日兄弟們來就是給新郎官壯聲勢的,等會吉時一到走轎時先別去相府而是沿著這條紅線週遊街市。天家賜婚乃一等一的大事屆時怕全京城的人都擠出來看熱鬧,沿途圈起來的這些地方大夥多注意些,刑部跟大理寺還有皇城雖然都派了人,但難保不會有人暗中作手……除此之外,下面這點是慕大藥師特別囑咐要交代的——」


      ※   ※   ※
       

  崎路人翻開簿本後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唸道:「有鑒於我們厚面、啊不對是玉面侍郎素還真,再怎麼疑似灌水也高踞京城快婿榜上第一人,賜婚書下多少帝京少女青春夢斷、迷途知返,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但美人含淚蹙蛾眉實為人之所不能忍也,老人家於此懇請諸位朋友,遊街時不吝自己風華正茂之姿多朝她們笑、一、笑——哎,枯葉,我怎麼覺得他是特別要我唸給你聽的?」

  「無聊。」枯葉板著張俊臉冷冷回道,身旁的燕渡關跟正傳卻已禁不住溢笑出聲。

  「崎路大哥你別為難他了,枯葉笑起來比金麟莽邪出鞘還恐怖!」

  「小燕罰俸!說什麼胡話我們枯葉生得如此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只要嘴角再多上揚些肯定能把素還真擠下榜來。我現在認真覺得少艾的叮囑半分沒錯,今日我們奉旨辦喜事本來就該笑臉迎人,尤其是你們這些英姿煥發的少年郎更該多笑笑!我說的對吧靈心師兄?」

  崎路人朝靈心異佛不住地擠眉弄眼尋求支持,僧人氣定神閒地飲了口茶後頷頤笑答,「確實在理。」

  「聽到了啊枯葉,你們刑部尚書大人都發話了今天可要乖乖配合!其餘人等不分刑部和大理寺通通聽著——今個兒陪侍郎走轎都笑開懷些,別讓人有機可乘借題發揮。」

  「是!」

  幾個少年應完聲後就圍著枯葉捉弄起來,尤其是被判罰俸的燕渡關顛來倒去唸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鬧得對方滿臉通紅,又因著嚴肅拘謹的性子不好當面發作,反倒是正傳不知從哪摸出面鏡子,拉過枯葉認認真真研究起怎麼笑才不那麼嚇人。

  眼見氣氛熱絡起來,崎路人滿意地重新召集眾人繼續排佈後續事宜,「走轎遊街完後便上丞相府迎親,首先大夥會遇著攔門,沒意外的話應是由釵頭鳳公主領軍。人家是金枝玉葉萬不可言行衝撞!真闖不過就同她說小釵還病著,萬望公主早些放行好讓我們回侍郎府照看兄弟。若順利進門後頭可能還會有一系列弄女婿的活動,大家多少幫襯些別同平時參加婚禮那般看笑話,畢竟我們侍郎也是千百個不願意成這門親!弄完女婿後還要繼續過五關斬六將同三姑六婆一路唸詩……我的天啊成個婚怎麼能這麼麻煩?」

  聽著流程就嫌煩的眾人心有戚戚焉地不住點頭,此時秀才出身的正傳開口問道:「我記得最後在迎新娘前還要大夥幫著一塊唸催妝詩,素侍郎詩作好了嗎?」

  「他這婚成得心不甘情不願哪來的興致作詩?早早就丟來本《催妝詩大全》打算拾人牙慧,我等會選首簡單點的背得起來就幫著背,其他人就在後頭丹田發力地重複大喊『新婦子,催出來!』,我就不信這堪比前輩天龍吼的威勢還不能把人給轟出門。」

  言畢崎路人開始認真地翻起《催妝詩大全》,不一會雙眼一亮笑道:「有了有了!就這首: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台近鏡台;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裡一枝開——」末了促狹朝內喊了聲:「新郎官,催出來!」

  「嗯。」一身絳紅吉服的素還真應聲而出,原是等著看笑話的一干人等見著了罕見地全安靜下來。

  好不容易炒熱的氣氛就被今日主角給毀得一乾二淨,崎路人也不惱圍著素還真繞了圈嘖嘖嘆道:「明明是喜服卻還能穿出一身孤高清冷,我可還真服了你。」

  「多謝。」

  「唉呀呀你穿紅其實挺好看的!」安置完葉小釵的慕少艾剛好趕上新郎官亮相,笑著吹了聲口哨誇讚。

  「人長得俊吶穿什麼都好看。」幫著打理新郎官一身行頭的一線生走出來捏捏素還真的臉,「可惜就差了個笑!大夥都知道你不痛快但出門後就該把氣給斂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來日方長總能跟老兒和老賊討回來的。」

  「所以拿隱蔽紅塵一閒人為名出《吾皇與佞臣絕必是真愛》你不反對啦?」

  「呿,那書店主人不都幫你改名做《萬年修得同船渡》了還提這渾名!出就出吧你開心就好。」

  「就知道好友最疼素某。」被哄得心情大好的素還真揚起抹笑,又恢復人前一貫翩翩君子的模樣,「走吧,勞煩諸位陪素某好好同帝京萬千少女虛妄執迷的青春夢道個別。」

  「唉呀臉皮可真夠厚的,確定是本尊無誤了!」

  崎路人笑著吆喝了聲眾人列隊魚貫而出,門前炮竹燃響、駿馬嘶鳴,迎娶隊伍在鼓樂聲中浩大出行。

  沿途夾道滿是看熱鬧的民眾,行進間慕少艾策馬挨近了崎路人身旁,那人偏頭挑眉笑問:「怎過來了?敢情這兒美人多?」

  「是呀,可某人看不進眼底的模樣著實教藥師好奇,所以就湊過來求騎鹿大仙一解疑惑。」

  「無事。就今日這麼熱鬧我突然有些想念少爺,別看他年紀小可能喝了……他若還在今晚不愁沒人幫著擋酒。」

  慕少艾瞭然一笑輕聲續道:「我要說的也與此有關,當年少爺臨終的託付有消息了。」

  「真的?你同小釵說了嗎?」

  「方才講了,這事是交給無慾和慈郎辦的消息可靠得很,同時還有另一件事我想同你商議後再說——月中天的蕭姑娘在寒貴妃安排下秘密進京了。」

  「嘖!這擺明是衝小釵來的,所以你才安排他裝病?」

  「丞相嫁女請些優伶歌女來表演本就尋常,若教他倆和釵頭鳳公主撞在一塊只怕會天下大亂,素還真最近要操煩的事太多我想還是由我接手負責,想再拉你過來幫襯幫襯,就不知意下如何?」

  「這是否代表我倆日後要手牽手一起流連煙花之地玩賞風月?」

  「挺好的提議,我喜歡。」

  聞言慕少艾露齒而笑,傾身接過道旁少女的獻花時惹來一陣鶯燕喧鳴,他自花盤中選了九華菊飾於髮冠後遞予身旁友人,崎路人揀了朵拒霜花簪上鬢邊跟著燦燦笑開,「我也喜歡!尤其是可以不帶上素還真這點。」

  「你們倆在後頭嘀咕些什麼呢?」素還真聞聲回眸睨了他們一眼,慕少艾和崎路人極有默契地一夾馬肚行至今日的新郎官左右,不由分說地幫他簪了滿頭鮮花。

  「解、釋。」素還真耐著性子朝祝賀民眾微笑示意,邊從牙縫中擠出聲音質問道。

  「哎呀呀,簪花披紅方顯喜慶,更何況這是帝京少女們的一片心意。」

  慕少艾滿意地看著眼前傑作將一雙眼笑成彎月牙,另一旁視力超絕的崎路人昂首指著前方說道:「這盤選花還算秀雅了,瞧見前頭慕容家千金捧著那盤俗艷的大紅絨花沒?你此時不簪難道留著等會滿頭珠花嗎?」

  「素某覺得自己要瘋了……」

  「堅持住啊這就是讓帝京少女們心碎的代價。」

  「聽說還有姑娘重金買了每年給你賀壽時,兄弟們瞎唱的那首〈素還真你不是人〉等著好好給你唱上一段呢~」

  崎路人和慕少艾嬉笑著一同拍上今日倒楣新郎官的肩,望著前方漫漫長路素還真頭一回這麼想快些見著丞相府。


      ※   ※   ※
       

  待到丞相府後不知是事前排佈得宜抑或對方有意放水,無論是有釵頭鳳公主把守的攔門弄女婿還是催妝流程都順利得不可思議!他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與禮部人員的引導下,和朱雀雲丹間隔著紅綢綵球被領至相府廳堂行拜禮。

  拜高堂時素侍郎直接無視一旁的寒貴妃,瞧著分坐喜案兩旁的武皇同燈蝶,百無聊賴地想著兩隻同等黑心肝的老狐狸可真算天作之合,現在要是能來個人畫成像他正寫著的小話本就有封面了!除了大逆不道還是大逆不道的《吾皇與佞臣絕必是真愛》今日依舊在侍郎的腦海裡熱烈連載。

  腦中運轉著種種不可言說情節借此逃避現實的素還真,覺得自己和朱雀雲丹就像兩只提線木偶,在禮部尚書破鑼鴨嗓的唱喜聲中,重複著跪拜動作完成了終身大事——

  「素還真?素還真!」

  回過神來時他人已騎在馬上,崎路人神色焦急正不住地叫著他的名姓試圖奪過韁繩,素還真輕應了聲後停下馬,對方在鬆了口氣的同時慌忙喚來不遠處的藥師。

  「少艾你快過來看看!素還真從剛剛拜堂時就不太對勁,像是被什麼給魘住了?」

  「戒之敬之,夙夜無違命;勉之敬之,夙夜無違——」素還真勉力凝聚心神拼湊出略顯零散的字句,苦笑嘆道:「方才聽完寒貴妃說完話後就開始有些恍惚,想來也是我大意沒料到她竟敢在大庭廣眾下施展迷心術……在那之後我做了什麼?」

  「呃,就乖乖磕頭叫了燈蝶一聲岳丈,然後對天蝶盟那群國舅爺們畢恭畢敬……」

  慕少艾邊幫他做著簡易的初步診療邊小心翼翼地覷著他的神色和反應,素還真聽後異常平靜,僅是接過醒神的藥布狠狠地抹了把臉後續道:「早就聽聞昔日天蝶盟五宮主迷蝶的迷心術天下無雙,沒想到當了貴妃後武功愈發精進!我這也算得一次教訓學一次乖,之後糾集眾人商議一下,提防的同時看是否有法可破。」

  慕少艾取出銀針往素還真中指穴位戳去,沾了沾血後說道:「所幸就算用藥也屬毒性輕微的那種,不致命但能惑人心神的藥材我還得回去羅列研究,你那有沒有什麼線索?」

  「我只記得寒貴妃說這話時離我們很近身上不時傳來濃烈異香,我想藥性可能就隱於其中,待你列出藥材後我過去試試或許尚能辨別一二。」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向,能隱於香味裡的藥物多半無味或本身具有香氣,篩選藥材時可依此條件做排列。唉,就不知你身後轎裡那位是不是也中了招?」

  素還真思索了會沉吟道:「以防萬一也給她送塊藥布過去吧!就說方才堂內薰悶引人不適,請她用藥布醒神去味。」

  「也好,我等會便請正傳送過去,那小子長得一臉牲畜無害的斯文樣,說話也得體討喜,應不會被朱雀雲丹那個嘴上功夫厲害的丫鬟刁難。」

  慕少艾取了顆藥丸示意素還真吞下後便去忙碌藥布,崎路人觀察了一陣適才探問,「素還真,你現在還好嗎?」

  「已無大礙,有多少人發現我中招?」

  「不多,新娘上轎後你就一馬當先的騎在前頭,其他人都以為你是吃了啞巴虧心緒不佳,所以同喜轎一塊在後頭慢悠悠地走,只有我和少艾察覺有異追上來……所幸回程和來時路不同無須遊街,你安好無事也沒再給人看笑話。」

  「幸虧你和少艾發現得早,否則後果再嚴重些就不是讓人看笑話,而是衝撞聖駕了。」素還真冷笑一聲指向前方,「瞧瞧誰等在那裡。」

  「我們愛點鴛鴦譜的皇帝老兒和他的三宮六院十八樓?」崎路人蹙眉看著武皇步出聖輦領著朝臣向他們走來,急急和素還真一同下了馬跪拜迎接。

  「素卿這新郎官當得可真夠猴急的,若非朕對這白虎山尚算熟悉抄了近路,怕也是要攔不住你。」武皇環視山林,若有所思地笑著捋了捋美髯。

  「微臣惶恐。」

  「確實該惶恐,方才一問你那好岳丈才知卿回程竟選了這條野路,都說嫁娶應兜青龍、避白虎,沒料想素卿卻自個兒往這凶煞上撞!朕也只好親自率人來攔了。」

  「微臣叩謝皇上恩典。自天家賜婚起臣日夜殫精竭慮唯恐有失,正因婚俗中有兜青龍一說,這才依著方位揀選道徑而行,不料竟與山名有所衝撞……是臣思慮不周,還勞聖駕遠行。」

  「無妨。」聽完素還真解釋後武皇釋然一笑,「你是梵天鍾愛的晚輩,朕愛屋及烏自然要替你多操操心,還望素卿日後行事瞻前顧後莫負了這份情誼。」

  「臣定不負聖恩。」

  素還真恭敬叩首後心下已有了計較,字字珠璣的寰宇武典半尺劍果真非常人也!其武能與雲渡山上的前輩平分秋色已屬一方之霸,可更令人驚懼的是其心計猶勝武學……他其實很希望是自己想多了,畢竟前輩當世好友所剩無幾自是能留一個算一個,三年前出關再入朝堂原也只是為了陪崎路追查舊案,現在只能祈禱他這王朝終結者的掃把星體質別再扯出什麼案外案來才好。

  「兩位愛卿起身吧!既來之則安之,縱白虎之名有所衝煞這不還有朕保駕護行嗎?」

  此時的武皇笑得就像個關心自家小輩的尊長,舉臂一振呼喝身後朝臣,「兒郎們!把歌都給朕唱起來,今日我們就以障車之名行護駕之實,一路熱鬧到侍郎府討酒喝!」

  「臣等謹遵諭令!」

  「素卿吶……走這趟冤枉路的花費可不便宜喲!」看著不遠處逐漸接近的喜轎,武皇揚起抹笑拍了拍素還真的肩,然後率領朝臣一路唱著兒郎偉迎上前去。

  當今聖上同朝堂大官親來障車索銀豈有不給之理?後頭的人馬自是攔也不敢攔,發完預先備下的財帛後,便也由著他們搬起了嫁妝跟退回的擺禮。

  素還真在旁無言地看著,原以為武皇幫著燈蝶給自己賜婚純屬太閒,但現在瞧他老人家跟群大臣樂呵呵地組成攔轎隊伍熟練討賞銀的模樣,刑部侍郎認真覺得自己除了查案也該好好關心一下武氏王朝的財政……


      ※   ※   ※
       

  回到侍郎府送完一對龍鳳花燭將朱雀雲丹置於新房後,素還真並未多做停留便在眾人簇擁下出了房門前往庭院裡的醵宴處,半途一線生迎了上來邊說著祝福話邊給他餵了口膏脂豐腴的蹄膀肉同時暗道:「少艾要我提醒你仔細用藥,別給灌醉了。」

  「多謝好友祝福。」素還真神色自若地笑了笑,復夾了塊蹄膀放入口中,「如此富貴圓滿成雙也算討了好兆頭。」

  院裡燈火通明、賓朋滿座,人人見著他都端著張笑臉祝賀之詞不絕於耳,於是素還真也端起了笑,瓊漿蘸甲、對酒論心,是夜不疲酩酊盡歸太和去——

  也不知算素侍郎人緣太好還是太差,面對蜂擁而來的敬酒人群饒是酒力甚佳的崎路人擋到一半都有些受不了!偷空躲到別院裡去喘口氣時,正巧遇上了被釵頭鳳公主纏著詢問葉小釵病情適才脫身的慕少艾。

  酡紅著臉的崎路人有氣無力的抬手同對方打了個招呼,「神醫,您這是給那個平日三杯倒的煉了什麼神丹妙藥?我看他今夜勇猛得很,我都快喝掛了回頭還見他甚有餘力的同人說笑呢!」

  慕少艾聽後臉色一變急急掏了顆藥丸予崎路人服下,看著對方稍振的精神蹙眉問道:「我方才被公主絆住實在脫不開身,他這樣喝多久了?」

  「約莫半個時辰吧?眾人幫他擋酒時我有覷見他趁機用藥。」

  「不好!那藥充其量不過是加強版的葛花解酲丸,依他酒力我猜早茫了不過在硬撐罷了,這錦囊裡還有幾顆藥丸由你分給還能戰的兄弟,我們快回去幫著擋酒晚了怕會出大事……」

  「可我看素還真還挺精神的啊?」

  「聽過迴光返照沒有?」

  崎路人聞言一震,拉著慕少艾匆匆返回婚宴投入新一輪的拚酒混戰,就這樣笙歌宴酒、群魔亂舞直至月上中天。

  與此同時新房裡的朱雀雲丹用完膳食後正細細品著香茗,抬首覷見忙了一天的小婢女正偷偷打著盹,她盈盈漾出抹淺笑溫柔說道:「秋分,累了就先下去歇息吧。」

  「秋分不累!秋分要陪著小姐……」小丫頭急急拍了拍兩頰勉力振奮起精神,朱雀雲丹取過預先備下的涼帕輕輕敷上她的臉,「可若是我覺得倦了呢?」

  「那、那秋分就服侍小姐取冠更衣歇下?」

  「更衣取冠倒是不用,都這個時辰了我想素侍郎今夜應是不會來此,可該做給人看的我們一樣也不能少,妳等會找人把餘下的菜餚收拾妥貼,留壺酒再幫我把喜帕蓋回去便退下吧。」

  「可這鳳冠那麼沉,沒理由要小姐戴著它等上一晚哪!」

  「所以才要妳幫我把喜帕蓋回去呀,這樣我閉目養神也沒人知曉了,既合乎禮制也不妨礙休息。」

  秋分躊躇了會囁嚅道:「可小姐妳、妳真不用人陪嗎?秋分擔心……」

  「妳什麼也不用擔心。」她拉過小丫頭的手安撫地拍了拍,「無論今夜事態如何發展我都已有應對之策,嫁來侍郎府自有該完成的任務,妳同刀獸劍禽只須從旁協助即可,乖乖地歇下明日一早還有需要妳幫忙的地方。」

  「是,秋分遵命。」

  安撫好秋分後,鳳穿牡丹的繡花蓋頭再次將她視界染成一片嫣紅,房裡異常安靜,與屋外歡慶喧囂彷若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朱雀雲丹鬆開暗地裡一直緊握的指掌,端整且優雅地交疊於膝後緩緩闔上眼。

  只可惜喜房內通明的燈火令這片黑暗並不純粹,尤其是那對龍鳳花燭即便隔著喜帕依舊在她眼前躍閃著火光,似在一跳一跳地提醒著她,漫長的洞房花燭夜尚未宣告終結。

  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孟浪醉客們說著輕薄言語句句不堪入耳……朱雀雲丹的手不自覺緊緊交握,正當她思考是否該起身喚人護衛時調笑聲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男子清冷嗓音。

  「拖下去,淨空庭院,連暗部也撤離。此院之外由著他們鬧,素某喜清靜沒有讓人觀禮嬉弄的嗜好。」

  一陣靜默後響起推扉復又扣攏之聲,那人的步伐輕穩她默數著緩下心顫的頻率——忽聞金玉鏗然,挑開蓋頭的不是喜秤而是來人那把名動京城的紫華!紅巾落下那劍便沉沉擱在她肩窩處,朱雀雲丹抬頭正對上素還真含笑的面容。

  「當真絕色。」那人聲若貫珠卻也似玉石般冰寒,是真心讚揚亦是譏諷試探,「丞相大人既擁如此絕代姝麗,不往皇上的金絲籠裡送卻硬指給我這小小侍郎,就不知存的是哪一份心?」

  「自是廣納賢才之心,日才子賢名在外當知自己炙手可熱的程度。」

  素還真聽後莞爾一笑,紫華劍貼上朱雀雲丹纖弱的頸脖,「怕死嗎?」

  那人詢問的語調是如此溫柔,眼裡卻是再無遮掩、赤裸裸的殺意,即便隔著劍鞘她也能感受到劍氣蓄勢待發的凜冽森然,朱雀雲丹輕啟朱唇淡然答道:「怕。」

  「新婦嗜謊且愚,既是怕死為何還嫁進來?」

  「彼此彼此,君明知是陷阱不也娶了我嗎?」

  似是訝於她的回應那人愣了會後燦燦笑開,隨著前進的動作紫華劍鞘緩緩摩過她細緻的頸脖肌膚擦出刺目紅痕,無數帝京少女夢中玉面侍郎翩然俊雅的眉眼與她僅有一線之隔。

  濃郁的酒氣與蓮香隨吐息浮動,素還真以劍抵牆撐著身子逼視被他困於懷中的朱雀雲丹,「要知道我隨時都能殺了妳!然後對外宣稱妳是燈蝶派來暗殺的細作,素某為求自保不得以只好委屈紫華噬血一回——如此既可解決妳這燙手山芋、還能反將燈蝶一軍。」

  「如此下策著實叫人不敢置信,是從名震天下的日才子口中說出。」朱雀雲丹暗嘆了口氣,萬般籌謀卻沒算到對上的是個酩酊大醉的素還真。從他持劍的姿態判斷分明就已醉到快脫力,只要紫華劍不出鞘她應是安全無虞,就不知那人哪來的意志力還能撐著精神同她對話?

  「可惜妳錯了,素某從來就不光明磊落。」似是不滿對方淡然反應素還真危險地瞇起眼,湊向朱雀雲丹耳畔輕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想殺了妳。」

  「信,可是你不會。」

  「為什麼?」

  朱雀雲丹伸手費力地將素還真與自己推出一段距離,適才續道:「因為我是天蝶盟對你的制衡,只要我還在你們雙方就不會輕易開戰,等你們任何一方準備好時,我才會成為棄子——所以現在的你不會殺我。」

  素還真偏頭似在思索反芻她的話語,一雙好看的眼眸迷濛成浮霧的深潭,末了帶著孩子般愉然笑意讚許道:「有道理!妳分析得是,素某喜歡聰明人。」

  「那我們……」朱雀雲丹試圖商議的話語未完,伴隨紫華劍鏗然落地的聲響頓失支撐的素還真壓著佳人傾倒於床榻,簾幕隨著震盪翻落掩去滿室春光。

  而院落裡不夜的歡宴中誰人撥絃奏響一曲《臨江仙》,嬌柔女音宛轉相和而歌,纏綿在意識迷離的動情人耳畔,構築出良宵旖旎光景——


  一霎狂雲驚雨過,月華恰到簾帷。
  
  檻前疊石翠參差,洞房相見處,燈火乍涼時。

  睡玉眠花愁夜短,匆匆共惜佳期。

  風梧不動酒醒遲,好同蝴蝶夢,飛上鳳凰枝。



慕曦語 寫於 2018/6/3~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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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詩文出處:

《友人婚楊氏催妝》 唐‧賈島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台近鏡台;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裡一枝開。

《儀禮‧士昬禮》
父送女,命之曰:「戒之敬之,夙夜毌違命!」母施衿結帨,曰:「勉之敬之,夙夜無違宮事!」庶母及門內,施鞶,申之以父母之命,命之曰:「敬恭聽,宗爾父母之言。夙夜無愆,視諸衿鞶!」壻授綏,姆辭曰:「未教,不足與為禮也。」

《臨江仙》 宋‧石孝友
一霎狂雲驚雨過,月華恰到簾帷。檻前疊石翠參差。洞房相見處,燈火乍涼時。
睡玉眠花愁夜短,匆匆共惜佳期。風梧不動酒醒遲。好同蝴蝶夢,飛上鳳凰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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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感天動地、喜聞樂見!我們侍郎終於嫁人娶媳婦啦~。:.゚ヽ(*´`)ノ゚.:


  請大家珍惜本章懟天懟地懟娘子的素還真!因為以後怕是再也無緣得見了XD(喂)

  邊寫邊認真覺得雙花也挺適合那句——婚後流的淚都是婚前腦子進的水!要你摺蓮花、要你把劍擱在你心肝娘子頸脖!現在後悔到哭吧σ`´)σ

  彷彿已經可以預見雙花日後暗搓搓摺著紙蓮花的未來(σ′▽‵)′▽‵)σ

  套句泰泰的話:看完我才正想說好喔幫你折紙蓮花(不←簡直太中肯XDD

  各人造業各人擔!自己的蓮花自己摺~( 3)y▂ξ
  
  其實這章真心挺難寫的……某侍郎從頭到尾散發著濃濃的〝在下不想結婚〞怨氣滿溢屏幕OTZ

  可你不結沒辦法開展跟姑娘談個婚後小戀愛的後續啊(╯‵□′)╯︵┴─┴

  最後請大夥跟我一起細細品味結尾某慕特選充滿內涵(?)的應景詩詞XD隔日因宿醉頭痛欲裂的侍郎大人,應是邊努力回想昨晚到底同姑娘怎麼了,邊崩潰自己對於詩詞的記憶力跟豐富的想像力……這就是傳說中的耳朵帶著眼睛業障重啊!侍郎今日鏡花水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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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眼中的真實——有沒有刑部都是小白臉的八卦?


  當大理寺正崎路人頭一回聽人說,刑部都是群軟柿子小白臉時差點沒把嘴裡的湯餅給噴了!

  努力嚥下口中食物後崎路人豎起耳朵,仔細探聽起那群不知死活的朝臣們嘴裡的刑部——內容不外乎首席小白臉一號:靈心尚書看起來就是塊好對付的青菜豆腐,成天喝茶抄經禮佛遇事用用印剩下的自有小白臉二號處理。

  小白臉二號:名動京城的日才子、高居京城快婿榜首的素侍郎,有鑒於各路高官都想拐回去當上門女婿,這是妥妥的小白臉命啊!唷~聽說最近終於花落相府,嘖嘖小白臉好福氣呀!

  最後就是刑部的小白臉三號:枯葉侍郎。別看人家白淨著一張臉又少話,光靠那副好皮相特別吸引一群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郡主跟夫人疼愛。

  崎路人邊聽邊覺得風中凌亂,這跟他所認知的那幾人根本就是天差地遠!靈心師兄看起來確實溫善可欺,但他是誰?堂堂雲渡山前輩的首席大弟子,你們這群沒瞧過金剛怒目的凡夫俗子也敢說我們大師兄是青菜豆腐!?

  再來說素還真,上回敢當著他的面說他是小白臉的墓草都有半人高了!還什麼花落相府?不知道我們侍郎近期聽到丞相、千金跟賜婚幾字就要氣到發瘋嗎……

  最後是枯葉,嗯,他確實符合所有當小白臉的條件,可有骨氣的少年他不願啊!瞧瞧這不是從通瑤池那搬了出來,管他身後姥姥哭、姊姊跳的說走就走絕不回頭——那是真硬漢哪!

  崎路人神色複雜地再看了眼那群說說笑笑的朝臣,於心底唸了聲阿彌陀佛,為免旁人慘遭池魚之殃,就把這群留到素還真大婚歸來給他清算解氣也不錯!


  ↑日後素侍郎聽聞時暴跳如雷地說了句:「素某哪裡小白臉了?他肯定沒看過我師弟!

  崎路:「談無慾在你身後,他看起來非常的火~」

  「咳,我說的是無忌。」

  唉呀呀,我們素大師兄今日還是很有生存自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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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眼中的真實——兒郎今仍偉,舊情古難全。


  送嫁後燈蝶望著滿是紅綢喜字的廳堂陷入了沉思,直至身旁傳來彩紋蝶敬慎探問的聲嗓。

  「相爺,朱雀雲丹既已出嫁不夜天今晚還點燈嗎?」

  「點。」

  「屬下這就去辦。」

  「聖行擺駕侍郎府了?」

  「是,但方才又領了群人浩蕩起駕,看行進方向應是回返皇宮。」

  「預判錯誤以致情報有失,自去領罰吧。」此時相府門外傳來內侍拔尖的通報聲,燈蝶冷冷一笑不再理會部屬前往迎駕。

  步出廳堂瞧見前院擺滿各式艷紅彩禮時燈蝶心下著實愣了愣,但多年養成的習慣仍讓他在第一時間恭謹朝武皇跪拜行禮。

  「微臣修萬年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唉呀好了好了別同朕這麼多虛禮,朕有事與丞相商議其它人都下去!無傳召不得入內。」

  擺擺手屏退眾臣後,武皇不無得意地指向滿院彩禮朝燈蝶笑道:「呶,瞧瞧!」

  「微臣家中可再無女眷可與皇上結親,還是皇上打算把公主嫁過來?」

  「說什麼胡話!這都是朕幫你奪回來的嫁妝。」

  「微臣不解奪回來做什?」

  面對燈蝶的疑惑仍在興頭上的武皇搔了搔頭,嘆息也似地笑著自嘲道:「朕出身草莽,年少時攔轎索錢的混帳事沒少做過!方才狠削了素侍郎一頓覺得自己又年輕不少。」

  「吾皇聖體雄健,兒郎至今仍偉。」

  「哈!就你會說話。」看著擺了一院子的彩禮武皇自覺做得有些過了,「這些便交你處置,看是要送回給素侍郎還是留著自用都隨你,反正朕全賜給你了。」

  「謝皇上恩典。」

  「與其口頭言說還不如請朕吃酒實際。」武皇笑了笑逕自登堂往太師椅上一坐,一如他們昔年初見的痞樣半分不差。

  燈蝶瞇起眼有些懷念地瞧了會後微微笑開,「說起吃酒臣原先以為皇上會留在侍郎府,給今日的新郎官狠狠灌上幾罈御賜的狀元紅。」

  「呿!比起那副裝模作樣強掛著笑的好皮相,朕更願意來對愛卿這張橫眉豎目的老臉!瞧著心裡就舒坦親切~」

  燈蝶行至武皇身畔躬身問道:「還是花月紅嗎?」

  「若昔年初見那罈你還給朕存著想來也有三十年了……」

  「是二十九年七個月又十九天。」

  「你竟都還記著?」

  武皇有些詫異地拍著他的肩縱聲笑開,燈蝶回以一笑緩緩答道:「微臣半刻不敢或忘。」

  昔年初見他是玄武城守兵而他是玉和殿侍衛,出身相似那人能從個小小衛兵躍升為九五至尊,憑什麼燈蝶修萬年不能?

  於是年復一年他數著日子將執念銘刻於心——今夕把酒言歡,明朝毀冠裂裳!那是追隨至今的身影也是即將超越的目標。


  ↑寫完我都忍不住覺得明年的突發應該是《吾皇與佞臣絕必是真愛》...... 嗯,肯定是因為這章的素侍郎怨念太過深重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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