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鈴】少年夢

 　　初識她時他早已非少年，但在彷彿漫無止境的淑世之道上，她又是他太過年少時的一場夢——

　　那般青春鮮活、眸光交會間一生一次的心動，令人跌落神壇卻也開始瞭解所謂凡塵情愛。最後透悟再怎麼萬劫不復的刻骨之慟，終會化為烙印銘記所有曾經，讓人背負著繼續走下去……

　　素還真不知自己為何突然想起了她，隱居養傷太久竟過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直到他的孩子傍晚歸來時，端著一碗麵欲言又止地來到他面前。

　　原來已是這個時節。抬望眼才發覺自己似乎許久未曾留意過窗外的景物變化，想來那人長眠之地應也同此處一般芳華滿枝春意濃——

　　於是素還真漾起一抹舒心淺笑同他們的孩子說道：「去探望過你母親了嗎？」

　　「爹親還記得……」

　　素續緣感到安心地笑了開，自素還真因傷重在此療養後，他一直擔憂著不知哪日父親又忘了自己、變了面貌，不顧一身傷血的回返武林繼續淑世之道。即便他們終要隔著偌大的江湖遙相對望，素續緣依然希望在素還真養傷的期間，能與他共享天倫當回普通父子。

　　素續緣收起對於未來既定離別的愁思，獻寶似地朝那人奉上手中湯碗，「方才去看娘親時孩兒自己做了壽麵，爹親可願一嚐？」

　　「此等求之不得的好事，自然願意。」素還真有些促狹地打趣起孩子，「怎就不曾見你給我做壽麵？如此偏心，待我傷好下回見了你母親告狀去！」

　　「這不是剛學成嗎……更何況爹親生辰哪少得了一線生伯伯滿桌山珍海味？實在不差續緣這碗麵。」

　　「誰說的？以後年年生辰便要吃了你做的壽麵才算過了。」

　　「那便一言為定，爹親可要自己記得。」

　　「嗯。不過以防萬一爹親還是想同你打個商量——從生辰那日算起，三個月之內都還能補過吧？」

　　「爹親自己覺得呢？」

　　素續緣揚起一抹看似清和卻壓迫感十足的微笑，素還真乾笑數聲覺得這回著實被自己坑了，只能摸摸鼻子同孩子一起分食壽麵。

　　他邊吃邊想萬幸孩子的廚藝隨了采鈴，壽麵看似清湯淡寡，實則滋味雋永、餘韻綿長——那人被自己藏於山林時他曾遠遠瞧過她製麵，雪粉落於她指間成團、舒展、最後切落如絲翻騰於滾水。

　　他聽著孩子興高采烈地講述妻子曾為他烹製的那碗麵，伴著回憶片段，終得如願以償地親自吃上一口。

　　『好吃嗎？』

　　那人燦若春華的絢爛笑顏，與孩子眉眼交疊一同朝他問道，素還真回以同等絢爛微笑作答。

　　是夜，他久違地替風采鈴繪了一幅丹青——芳華絕代的佳人笑顏如昨，依舊停在那時年少最美好的模樣，他伸手輕輕撫過她秀麗眉眼，俯首於額間落吻。

　　「晚安，祝好夢。」

　　在那個夢裡，她枕著臂彎於身側安適入眠，他眷眷看著她恬靜睡顏，不知破曉花將落。

 

    慕曦語 寫於於 2021/2/25 風采鈴登場31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