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9日 星期日

【劍挑紅顏映殘妝】章八



  於是素大侍郎成婚隔日哭逃而出這檔事,便被人加油添醋、浩浩蕩蕩地傳了開來!彷彿人人都恰巧經過新房外頭親眼目睹一般,說得是活靈活現、虛空成花——可惜雖然第一時間管住了下人的嘴,卻管不住有心人傳播跟自家的言語奚落。


  「聽人說還哭了?」

  「不止如此——據說現在依然窩在一線生房裡,天天一哭二鬧三上吊說他不活了!」

  「這麼嚴重?」

  「醒後發覺自己莫名被個姑娘吃乾抹盡,外頭竟還當你是禽獸,你說這事嚴重不嚴重……」

  「我覺得比較嚴重的是你們竟然還能幸災樂禍!」



  侍郎邸裡一線生砰地一聲放下托盤,瞪向廳堂一群橫七豎八宿醉方歇的天虎眾人,為首的崎路人被滿盤裝著醒酒湯的瓷碗一震,覺得頭又劇烈地抽痛起來!

  癱在椅上伸手撈了老半天硬是搆不著碗邊,只能可憐兮兮地同萬能大總管求饒:「不是啊,一線生你難道聽不出我們在苦中作樂,藉流言來釐清案情真相?」

  「聽不出來。我只知道堵外面那群人的嘴夠我煩的了,一進屋卻還要聽你們在胡說八道!」

  一線生繃著張臉,在葉小釵和靈心異佛的協助下開始給眾人分發湯藥,當崎路人從暖心大師兄手中接過藥碗時,只差沒學素還真以前在雲渡山避罰時喊上一聲「救苦救難靈心師兄!」

  猛灌了幾口醒酒湯後,崎路人不忘八卦地問道:「素還真的事外頭現在傳到第幾版了?」

  靈心異佛雙手合十、淺笑悠然,彷彿說出口的不是妄語而是真諦,「阿彌陀佛,有道是——素侍郎梨花帶雨,朱姑娘珠胎暗結。

  此話一出眾皆駭然!劍無形直接將滿口的湯藥噴出、枯葉一口氣沒順過來嗆咳連連,崎路人勉力嚥下後忍不住嚷嚷起來:「不是啊!這麼快就準備生孩子?我看外面那群人比他素家的列祖列宗還猴急……」

  「何只如此,婚宴方過你知多少人捧著新出爐的小話本等付印?我光一天就抄了《白蓮一枝春帶雨》、《雀戲白蓮誤中宵》跟《一霎狂雲驚雨 睡玉眠花愁夜短》三本,真讓素還真看到了肯定要瘋。」

  「天蝶盟這回算計走文藝路線啊?敢情是發現素還真拿他們家相爺跟皇上寫小話本,乾脆提供自家妖女當題材大書特書一番來報復?」

  「這回倒是你想差了,領頭的是吏部那群人,官拜侍郎以下我還擋得住,但若吏部尚書親自出手便難辦了。」靈心異佛想起今早攔下那幾本光看書名就不正經的刊物時,吏部侍郎一臉等著自家尚書來主持公道的神情,頓覺頭大起來……

  崎路人聽後嘖了聲,「一整套《禍世妖蓮亂寰宇》還不夠他賺?我說這吏部尚書不能因為他家夫人苛扣零花錢,便老拿我們家白蓮花做文章!話說回來素還真再繼續攤在床上裝死,只怕很快滿京城就會人手一本他和妖女的風月小話本啦。」

  一線生撫著美髯嘆了口氣,「素還真倒也不是真裝死,就宿醉未退又大受打擊,你現在問什麼都是糊的……慕少艾那解酒藥的厲害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製藥人自己都還攤在床上呢,更別說是酒量比他還差的素還真了!」

  「少艾那解酒藥確實厲害得很……前晚在婚宴上我還真以為自己千杯不醉、萬夫莫敵——天蝶盟來一個我喝掛一個、來兩個我灌倒一雙!最後跟血吻蝶互拚花月紅時,我覺得吏部那群都打算為我著書立傳了。誰知它的後遺症竟會如此嚴重!我從沒宿醉這麼久、這麼難受過……」

  同樣處於宿醉狀態的眾人感同身受地點頭連連,紛紛忍不住又乾了一碗醒酒湯,一線生邊給大夥添湯藥邊續道:「何止如此,那藥霸道到讓一般的葛花解酲湯也失效!你們現在喝的醒酒湯還是我特地請人另外配的。」

  「喔?讓我猜猜——」崎路人笑吟吟瞅著一線生起了玩心,「應當是請希羅聖教那位青衣宮主幫的忙吧?唉呀,眾兄弟快幫著想想該怎麼同嫂子說謝才好!」

  「誰你嫂子?休得胡說!」

  「咦?還不是嗎?那一線生你可得加把勁了!瞧瞧這滿屋喜綢都還沒拆,再辦場婚宴剛好能物盡其用,多符合我們萬能大管事平日勤儉的作風。」

  「我真勤儉今晚就讓你吃稀飯配吊乾蘿蔔,多看一眼都嫌你鹹!」

  「不打緊,我還有這碗似糖如蜜的醒酒湯,再加上多瞧你幾眼感受一下春風拂面桃花俏的滋味,心頭就甜了。」

  一線生紅著張臉,不知是給氣的還是給臊的啐道:「你這麼能說會道怎不去哄素還真起床!」

  「我不適合啊——」崎路人有些無奈地搔了搔頭,「你也知道我跟素還真互虧互損慣了,眼下這情況我挖苦他不是、安慰他也不是,怎想怎尷尬……況且我也沒有協助他人回溯記憶的本事,還是交給專業的藥師來比較好。」

  「事到如今也只能等慕少艾清醒了……」


      ※   ※   ※
                     

  於是當慕大藥師終於能神智清醒地下榻後,等著的便是這麼個燙手山芋——他被扔進一線生房裡同木著張臉的素還真大眼瞪小眼。

  「哎呀呀,別這麼死盯著老人家我會害羞!我知你此刻心內滿腹委屈,但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同哥哥說說你還記得些啥?」

  「滾。」

  「哎唷,看來這回氣得不輕啊!如果可以我也想滾回床上去,可門外那群說哄不好你不給開門啊……」

  慕少艾嘆了口氣行至床邊的竹榻坐下,慢條斯理地點起水菸抽了口,「宿醉這些時日逃避也該逃避夠了,此事雖超出我們的計算,但該如何處理朱雀雲丹,你不給個定奪大夥也難以行事。」

  「你們想要素某怎麼個定奪?」

  「簡而言之——朋友妻,不可欺!我們想知道關於朱雀雲丹到底可欺不可欺?」

  回應藥師的是直面襲來的抱枕跟又想往被窩裡鑽的某人,慕少艾眼明手快地將枕頭塞回去堵了那人去路,嘆口氣續道:「再怎麼不想,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今日我不找你,說不定明日天蝶盟就來討說法了!你可知要新人回門的隊伍一線生擋了兩回、姑娘自己擋了一回,再這樣下去真不是辦法,你自己想清楚。」

  素還真抿唇緊抓著懷中的抱枕直至指尖泛白,就在慕少艾覺得該替那顆可憐的枕頭收屍時,對方驀地鬆開手有些挫敗地悶聲嘟嚷:「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慕少艾露齒一笑,安撫地拍了拍友人肩膀鼓勵道:「你我皆知已經發生的事情不會消失,在沒受外力撞擊、藥物跟術法的影響下,你只是暫時性遺忘罷了——不要逃避,好好想想?」

  素還真認分地陷入沉思,婚宴那晚除了數不盡的酒杯與恭維之詞,耳邊充斥著便是不絕如縷的歌聲,他在昏眩中踏入滿室喜綢的屋內,紅影晃樣、簾幕翻落時,他唯一記得的是——

  「一霎狂雲驚雨過,月華恰到簾帷。檻前疊石翠參差,洞房相見處,燈火乍涼時……」

  慕少艾聽後撫額長嘆:「敢情你這是在隱晦的告訴我洞房那晚發生何事?」

  「不是!素某在回溯記憶,那晚外頭不知哪來唱曲助興的從《蝶戀花》到《賀新郎》挨個唱了遍,害我現在腦袋裡關於那晚全是詞曲內容。」

  「唔,願意回想就是有進步!然後呢?」

  「然後……我著實喝得太醉,一時沒克制住就拿紫華抵在姑娘脖子旁……」

  「你也忒不懂得憐香惜玉了吧?」

  慕少艾不甚贊同地瞪了他一眼,素還真有些懊惱的摀著頸側說道:「我承認是我衝動,但這樣至少能說明她脖子那道紅痕怎麼來的了。」

  「呼呼,不然你原以為怎麼來的?」

  「素某不想跟你討論這個。」

  如果不是現在情況不合適,慕少艾覺得透紅著耳根偏過臉去的素大侍郎簡直可愛透頂!他忍下竊笑的衝動一本正經問道:「除此之外呢?旁人說你從新房奔逃而出時可是衣衫不整。」

  「我是一早醒來就衣衫不整,但這也不能代表什麼!」

  「是不能代表什麼,所以才需要更多的記憶佐證——把劍架在姑娘頸畔後,你還做了什麼?」

  「唔,清境裡、伴人無睡。應嘆餘生舟似泛,浪濤中、幾度身嘗試……」

  「日大才子,藥師我知你滿腹經綸,但我們可以不要一逃避問題就吟詩嗎?」

  「冤枉啊素某沒有逃避而是很認真的在回答你,拿劍指完她後吹熄燭火時門外剛好唱起了《賀新郎》。」

  慕少艾聽到重點雙眼一亮!急切問道:「吹蠟燭?你沒事吹蠟燭做什麼?可知你房裡燈暗的那瞬間,外頭的賓客都在鼓掌叫好。」

  素還真一臉生無可戀的回答:「因為那妖女不斷在我面前晃出三頭六臂,我以為熄了燈會好些……」

  「結果呢?」

  「結果我覺得反而晃得更嚴重,然後——」

  『你明日定是要後悔的。』

  伴隨女子清冷嗓音那夜片段的記憶隱現,困在雙臂之間的真實觸感、捧於掌中的絕世容顏、唇舌貼觸時不可思議的溫暖與柔軟……

  慕少艾看著話說到一半驀然陷入沉思的素還真,先是慘白了面容然後不可置信地摀住嘴,再任緋紅倏地竄滿整張臉後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好像、自己吻了她,然後……」

  「停!止下!不用然後了——藥師我對兄弟的床笫秘事一點興趣也沒有!面對現實好生保重,告辭不送。」

  饒是見慣大風大浪的慕少艾,面對如此衝擊又尷尬的答案也只能落荒而逃!當他砰地一聲甩上門板後,守在外頭的一線生和崎路人便圍向前來關心道。

  「少艾你這是見鬼了?臉色怎這麼難看!」

  「是呀藥師,難道是素還真狀況有異!需要我們一起進去協助嗎?」

  慕少艾一臉餘悸猶存,撫著胸口長嘆道:「唉呀呀恐怕比見鬼還糟,我們現在得認真煩惱該喚朱雀雲丹一聲弟妹還是嫂子了……」

  話語方落,對應著一線生和崎路人不可置信地驚呼,屋裡傳來某人彷彿行經地獄低谷般崩潰的哀號——


      ※   ※   ※
                     

  最後即便記憶回溯未全,已然備受打擊的素還真乾脆地放棄繼續思考,反正同姑娘那一晚親也親了、抱也抱了,身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再怎麼不情願也該好好負起責任來!

  在一眾親友接連幾日的輪番開導關懷、同時曉以大義後,素侍郎今日終於勇敢地踏出房門——然後立刻印證了不是冤家不聚頭的道理,他還沒來得及逃進書房便於迴廊迎面碰上了朱雀雲丹。

  初冬的清晨浮空泛著層水霧,襯得一襲朱衣華氅手持茶梅的姑娘,如神女踏雲般嫋娜行過重重垂掛紅紗,儀態萬千地朝他躬身施禮後柔婉喚了聲「夫君」。

  此語一出如驚雷般瞬間戳著他心頭之痛刺耳非常!撤回前言,什麼神女、什麼儀態萬千,朱雀雲丹依舊是那個令人棘手的麻煩妖孽。

  於是素還真面若霜雪,端著一派清冷孤高的模樣應道:「我不習慣旁人如此稱呼,縱使妳我已然成婚,還是以名姓或官職相稱即可。」

  「朱雀雲丹知曉了。」姑娘似是對他的淡漠不以為意,從善如流改了口後巧笑倩兮探問道:「一線生說侍郎這幾日閉門不出是因病酒後又染上風寒,不知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勞朱姑娘掛心,素某無恙。」

  就算面對朱雀雲丹如此放低姿態的示好,素還真仍是繃著張臉勉強自己在不失氣度下簡單回禮。他又不是傻子,最能讓天蝶盟踩著痛處耀武揚威的稱謂,竟然說改就改?妖女這般配合定是另有所圖!

  可讓素還真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迎來的,卻並非同對方唇槍舌劍剖析什麼陰謀詭譎,而是姑娘淺笑盈盈遞向前來的雪色茶梅。

  素還真一時愣怔下意識接過——拂晨的廊道猶寒未暖,柔荑觸掌那瞬卻似火燒灼!他還來不及理清思緒重整態勢,朱雀雲丹已欠身施禮後翩然走遠。


  於是那晚慕少艾和崎路人又窩回一線房裡,聽著素還真咬牙切齒將早上同妖女的相遇說了遍,末了猶不解氣地指向八棱淨瓶裡的雪色茶梅問道:「你們說!朱雀雲丹這算什麼意思?」

  慕少艾此時猛地被水煙噎了口,嗆咳連連同時將方才憋著不敢笑的那股勁,一股腦借著嗽聲的掩飾給發洩出來!

  不是他對兄弟遭難沒同情心,而是因為素還真描述的情景,實在跟昨晚看的《漢殿秋涼鴛鴦錯》最新章太像——腹黑皇帝給被迫入宮的俏芙蓉送了朵花,留原本還滿肚子怨氣的姑娘,陷入明眼人都覺得這就是心動的思量。只要將主角性別一對換,不正是他們素侍郎跟朱姑娘嘛!

  「少艾你還好吧?」

  「呼呼……沒事、沒事。」慕少艾伸手揩掉眼角因笑溢出的淚水,趁機抹了把臉努力恢復正色,「我聽起來覺得姑娘只是單純送了你一朵花,而且瞧著品味還不差。」

  「胡說什麼!這花是侍郎邸園子摘的、瓶子從庫房裡挑的,怎麼算都該是一線生與我品味卓絕,關朱雀雲丹什麼事?」

  慕少艾嘖嘖數聲深覺有戲,不禁出言調侃道:「所以你還特別去挑瓶子來配妖女送的花?現在倒是我想問你這算什麼意思了。」

  「素某僅是不想糟蹋了妖女隨意攀折的花木,那可都是一線生的心血。」

  突然被點到名的一線生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應了聲:「不知是誰回回練劍將滿地殘枝落花當風雅的?對於侍郎大人護惜花木之心真是令人受寵若驚。」

  「好了好了,素還真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對方可是被天蝶盟刻意培養送來的細作。」

  難得和素還真站同一陣線的崎路人,邊打圓場邊盯著那株茶梅思索起來,末了摩挲著下巴沉吟道:「淺為玉茗深都勝,大曰山茶小樹紅。名譽漫多朋援少,年年身在雪霜中……素還真,你說她是不是在暗諷你雖盛名在外卻脾性惡劣沒朋友?」

  「素某自詡知交滿天下!脾性哪裡惡劣了?」

  「我覺得崎路所言在理,你對朱雀雲丹從來都沒什麼好臉色,難怪姑娘要拐著彎罵你。」一線生睨了素還真一眼,點點頭頗為贊成崎路人的論點,確實是盛名在外、撒潑對內,對著親近的人還特別惡劣!

  「唉呀呀,聽你們這般推論老人家旖旎的情思都要煙消雲散!怎麼就不會是姑娘時隔多日終於再見夫郎,折枝為贈正好體現那句:傲霜開小春,輕霞浮翠雲。最好此時花盡,喜相對、共溫存。」

  隨著詩詞吟誦,素還真腦中浮現今早朱雀雲丹拂紗踏雲而來的身影,姑娘巧笑嫣然、柔荑擦過掌心的暖熱異常清晰,只不過——

  「誰要同她喜相對、共溫存!一線生、崎路人,這廝怕是小話本太多給看壞腦子了,等會記得去幫著收一收。」素還真頭一甩拋開姑娘幻影,有些氣惱地喝道。

  慕少艾覷著對方微微泛紅的耳根,忍不住揶揄,「呼呼,你是小學堂的夫子嗎?我都多大了還玩沒收話本那招!想看最新章節就直說,藥師等等就揀些熱門的幫你送來。」

  「不妥吧?要說熱門,就屬靈心師兄抄回來那批雀戲白蓮……」

  「啊啊啊——崎路人快別提了!」

  「讓、他、說。」

  慕少艾心情愉悅瞅著邊聽邊暴跳如雷、彤雲上頰的素還真,覺得之後在侍郎邸的日子肯定精彩可期!他是否該修書一封叫朱痕趕來湊個熱鬧,順便替藥館掛上休診牌直到他醫好某人的木頭腦袋為止。


      ※   ※   ※
                     

  於是這晚素大侍郎挑燈夜戰,將所有以他與朱雀雲丹為藍本的風月小話本全看了遍後,瞬間再次燃起熊熊鬥志——什麼逃避、懊悔與扭捏通通滾邊去!他現在只想殺回朝堂,將吏部那群拿他生財取樂的傢伙一口氣收拾乾淨。

  正當素還真在腦中排佈著各種慘無人道的報復計劃時,忽有暗香隨風浮動於鼻息間,奇異地安撫了焦躁心緒。他抬眼望向八棱淨瓶裡的雪色茶梅,隨著花朵盛放落了幾片殘瓣於書案上,牙白赭褐相映成趣別是一番風雅。

  而此刻一線生正打著哆嗦起身關上被風吹開的窗扉,回頭便瞧見素還真凝注的目光,不禁好奇探問:「瞧什麼呢?」

  「沒什麼。」素還真迅速收回目光,拿起話本隨意翻了幾頁才復道:「只是覺得,妖女城府之深已然超出我的想像太多。」

  「你該不會到現在還在琢磨姑娘為什麼送你花吧?確定真不是自己想多了嗎……」

  剛好正看完《漢殿秋涼鴛鴦錯》裡送花橋段的一線生神情複雜,終於明白慕少艾一整晚若有所思的謎樣微笑所為何來——唉唷唷,這感覺挺有戲呀!改明個兒是否該沏壺好茶、捎上醬炒瓜子跟椒鹽長生果,同藥師好好交換心得切磋一下這榆木腦袋情竇初開的可能性?

  滿懷八卦一線生心癢難耐地搓著手,想同素還真探問更多對於姑娘的感覺,扭頭卻見那人不知何時已沉沉睡去,一線生替他拉過錦被後小心抽出書頁,凝著話本封面龍飛鳳舞的「雀戲白蓮誤中宵」啞然失笑。

  之後回想起,素還真決計不肯承認因著花香的緣故,讓自己久違地睡了場好覺。

  於是隔日被粗魯搖醒時,素大侍郎難得沒朝來人發起床氣,尤其睜眼後發覺是枯葉立於床邊時,更是暗自慶興沒把平時賴床撒潑打滾那套,展露在這個向來凝肅端正的後輩面前。

  「怎麼是你來喚我?」

  枯葉瞧著眼前攏著鬢髮一派從容朝自己淺笑提問的素還真,覺得就算剛睡醒也無損刑部玉面侍郎的風采與威名。他著實不懂方才一線生跟崎路人託他來叫人時,匆匆交待的那一連串「凝氣防身」、「小心他咬人」、「搞不定記得回來搬救兵」、「錯誤崇拜的破滅是成長開始」是什麼意思?

  於是枯葉放棄了思考何謂錯誤崇拜,一本正色地答道:「血吻蝶突然來犯,其它人正在廳前與他周旋,託我來問你是戰是逃?」

  「逃什麼?勞你於屋外稍後片刻,待我簡易梳洗後一同去會會我那便宜四叔。」經歷昨晚荒謬風月小話本洗禮後,一心只想殺回朝堂的素侍郎已是今非昔比,他大致猜得到血吻蝶所為何來,對於之後的計劃鋪展簡直是天賜良機!

  果不其然,當他正衣整冠同枯葉一起走至廳堂外時,便瞧見血吻蝶拉著朱雀雲丹故作誇張的哀嘆。

  「可憐哪!我們相府好好一個捧在掌上的明珠,本想著那素還真好歹也算得上京城快婿第一人,就算家世權位人品道德都差我們相府老大一截,但為了天家提攜後進的美意這才勉強堪為良配。誰知竟是個銀樣蠟槍頭——瞧瞧新婦才方嫁過來,那廝就接連病了這麼多時日,分明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軟腳蝦!可憐我家大哥就一個寶貝閨女卻遲遲盼不到回門,鬢髮都愁白了……」

  崎路人在旁聽了直翻白眼,燈蝶老賊髮鬢本就是白的,你怎麼不乾脆說他為此臉都氣歪了?雖然本來就沒正到哪去。

  是說敵對那麼久他怎麼就從來沒發現,對方這麼有同三姑六婆學舌顛倒黑白的本事?快來人給血吻蝶搭個戲台擺在園子裡任他唱!最好就正對著素還真的門口看能不能順便把人給唱醒。

  就當崎路人真打算付諸行動時,素還真身著一襲白衣風儀華潤、英姿颯爽地邁入廳堂。

  崎路人同一線生心照不宣地互望了眼,得!他們久違的玉面侍郎終於捨得從鎮日唉聲嘆氣,被人吃乾抹淨的委屈小媳婦角色裡脫出,剩下的戲就留給該唱的人粉墨登場,其餘閒雜人就安心嗑瓜子等喝采。

  血吻蝶鬆開朱雀雲丹的手睨了眼素還真正準備發難,那人卻搶先一步朝他躬身作揖朗朗喚了聲「四叔」。瞧著素還真滿臉真摯找不出半分勉強的笑臉,血吻蝶一陣惡寒,覺得全身雞皮疙瘩一擁而上!瞬間忘了如何反擊只能楞楞聽著對方搬演荒唐。

  「醵宴那夜難承諸位尊長好意,小婿幾日病酒誤了回門之期實屬不該,煩請四叔回稟岳丈,待歸禮齊備後自當偕新婦回門負荊請罪。」

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血吻蝶忍不住譏諷,「唷!待你備齊才歸寧,這是打算當二轉客還是三轉客啊?」

  卻見素還真氣定神閒言笑晏晏地答道:「四叔這是哪的話?誤了三朝回門已是不該,小婿哪敢再多耽擱!方才聽聞岳丈大人思女心切,我看不如就免了那些俗禮,若尊長們應允最快明日便可攜新婦歸寧。」

  血吻蝶認真覺得自己每聽那人喊聲四叔戰意便銳減幾分,此時被堵得有些騎虎難下——不備禮就讓人回門感覺被占便宜,可不讓回門又無法完成對燈蝶的承諾。


      ※   ※   ※
                     

  正當血吻蝶陷入糾結間,自素還真進來便一直默不作聲的朱雀雲丹,忽然開口柔柔喚了句「四叔」。

  他回眸見著姑娘朝自己頷首低道:「朱雀雲丹為人新婦,謹遵閨訓本不該多言,但聞義父思念、五內如焚,實是作子女的過錯……還望四叔疼惜姪女,給予我們夫妻登門請罪的機會。」

  聽出朱雀雲丹話語中的懇求,兩相權衡下血吻蝶終是咬牙恨恨地作出決斷,「我們相府自是不缺你那點薄禮,閨女能平安回門走完成婿之禮便好。」

  「多謝四叔體諒。」素還真拱手行禮如儀,努力讓眼角眉梢那點愉悅張揚得恰到好處,「小婿病體初癒怕稍有反覆又誤了大事,這便回房養精蓄銳、薰沐以待明日。歸寧正禮雖免但儀不可廢!其餘瑣事便勞煩四叔與大總管商議。」

  瞬間從堂堂國舅爺降格為禮官,血吻蝶強烈後悔登門找碴時沒順道帶上個彩紋蝶,只能不耐煩地揮手喝斥:「去去去——看你這副病懨懨的樣子就晦氣!」

  「小婿告退。」

  見著素還真施施遠去,朱雀雲丹欠身朝眾人行禮,「夫婿大病初癒新婦理應隨侍在側,歸禮一事煩請諸君先議,朱雀雲丹稍後便回。」

  「去去去——」崎路人揮手本也想學血吻蝶加上句不甚中聽的嘲諷,卻在一線生譴責的目光中默默咬殺在嘴裡。

  唉!這年頭正道難為,連想罵個人都要注意身分場合,難怪有那麼多人風行寫小話本舒壓。


  而終於解決一件心頭大事的素還真,走出廳堂後迅速轉入迴廊,連路也不想好好走,翻過欄杆便躍入滿是花木的園裡透氣——有些稱謂果真是連將厚面神功修滿都覺噁心透頂的存在!要喚平素沒那麼討厭的血吻蝶一聲「四叔」都夠教人頭皮發麻了,更遑論明日陪妖女回門見親戚……

  「侍郎大人。」

  正煩躁時身後驀然傳來女子輕喚,素還真瞬間重整心緒,迴頭淡漠睨了立於迴廊的朱雀雲丹一眼。

  「何事?」

  「關於明日……」

  朱雀雲丹話語未完便被對方揚手止下,素還真冷著眉眼應道:「明日之事我自有分寸,姑娘無需多慮。說穿了我們不過各取所需——我需回返朝堂、妳則要完成天蝶盟交付的任務,而這一切都非得走完成婿之禮才能終告塵埃落定。」

  「侍郎所言極是,既為互利之舉,朱雀雲丹斗膽求一個圓滿。」

  素還真漫應了聲後續道:「明日歸寧妳我大可互喚夫君與娘子,不過回歸侍郎邸後一切稱謂如初。」
  「自是當然。」

  言談間忽有風來,昨夜受了雨的茶梅離枝翻飛,牙白花瓣短暫浮空後紛落青絲雪髮。朱雀雲丹下意識往前邁步,伸手想取下纏於素還真髮間花瓣,卻被隔於兩人間的矮欄給絆了下失衡摔落迴廊。

  衝擊襲來卻沒預想中疼痛,朱雀雲丹放下護於頭臉的雙手,正對上攤倒於地的素還真一臉戲謔。

  「姑娘,投懷送抱乃是下下之策。」

  「不管侍郎信不信,我目前的任務單純僅有奉旨與你成婚。」

  朱雀雲丹力持神色鎮定,尋著支點努力想從素還真身上爬起,卻覺得無論手擱哪都只會讓姿勢更為曖昧。

  「我相信,因為這就足夠令人不快了。」

  素還真似是受不了她的磨蹭,嘆口氣手一撐便支起上半身,協助姑娘站起後嫌惡地拍拍衣上塵泥,再看向難得顯露出些許侷促不安的朱雀雲丹,忽然覺得心裡平衡多了!

  他本就是個誰人給他找不痛快就要加倍戲弄回去的性子,這姑娘害他昨夜想了一晚也沒想透的事,就該讓她自己也嚐嚐這份苦楚。

  主意打定,素還真便開始滿園子尋覓起目標物,朱雀雲丹覷著被自己不小心撲倒後便顯得有些不太對勁的那人,一時間也摸不清頭緒,只能隔著段距離邊觀察邊思索應對之舉。

  昨夜雨雪過後滿地殘瓣,素還真穿梭在各色花樹間,好不容易才選定了朵花型完整的重瓣茶梅,折下後迴身發覺朱雀雲丹不知何時默默跟了過來。

  不待姑娘開口他趁勢將花簪於對方鬢邊,賞著由深至淺的嫣紅綻於如緞青絲與姑娘錯愕面容,素還真滿意地輕聲笑開:「好看!這朵果真襯妳,等等帶回去讓人好生將養,明日回門簪著喜慶也算我一份心意。」

  她想他定是別有深意,可是卻在瞬間惑於那人清朗笑顏,為之阻滯了思緒——她其實見過這樣的素還真,成親那晚喝醉了捧著她的臉說「那麼我們是一樣的」、同她傾訴幼年種種與定身咒,溫柔落吻在額間頰畔卻威脅著「別想著夜半造亂,我定住妳了」時,素還真都曾朝自己露出這般宛若赤子、燦爛無憂的笑容……

  素還真對姑娘此時心頭紛亂全無所覺,滿意地收下對方羞怯呆滯的反應,笑著留下句「明日見」後翩然遠走。

  「小姐!小姐?素侍郎他沒為難妳吧?」

  直至秋分尋至院裡拉著她左右檢察邊探問時,朱雀雲丹才收拾好那些莫名悵然的情思,安撫地拍了拍焦急的小婢女說道:「我沒事。只是稍稍體會了那些帝京少女們口中,玉面侍郎任是無情也動人的風采……」

  秋分看著自家姑娘小心翼翼解下鬢邊那朵重瓣茶梅,置於掌中嘆息也似地笑了——


  而那晚忙完歸禮事宜,一線生藏不注滿心八卦急奔回房,朝著窩在床上的素還真嚷道:「聽說你送姑娘花了!」

  素還真嘖了聲,從正看著的小話本裡抬起頭嗤道:「這麼快就操弄起流言蜚語,妖女能耐比我想像中來得低淺,送朵花又能代表什麼?」

  「噯噯,別誤會!這事沒人傳,是小秋分來問我怎麼保花色如常到明日我才知曉的……所以你、你這樣到底打算跟姑娘算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來而不往非禮也。」素還真趿著鞋走至桌畔喝了杯茶,隨興數起書案上零落花瓣卜算心中所想,姑娘昨日贈的雪色茶梅此時偏又落了幾片,擾亂原本占局。

  素還真癟了癟嘴,伸手摩挲起八棱淨瓶溫潤瓶體,不知為何想起今早那朵猶帶著雨露的重瓣茶梅,綻於朱雀雲丹緋紅頰畔與青絲的情景。

   而一直覷著素還真扳指數花瓣等等詭異舉動的一線生,此時豎起耳朵才好不容易聽清對方最後微哂低語。

  「認真說來——或許應該算她是個稱職的花瓶吧?」


慕曦語  寫於  2019/10/21~2020/2/8(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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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挑紅顏後日談——江南無所有


  素還真輾轉從久遠的夢境中醒來,漫無止境的白雪冰湖、振翅飛過的天鵝和飄墜白羽,同曾經的玄衣紅影一瞬退遠——只餘惘然若失的情緒似淺淺漣漪於心頭迴蕩。

  他眨了眨眼重新感知起身旁一切,錦被偏薄,露在外頭的鼻尖有些冷;窗外極靜,沒有夢裡連綿不絕的雨聲;四顧儉樸,合該是隱於世外小小花農的屋子……素還真頓感心安地將頭縮回被中,鼻息間似有若無的花香傳來,他嗅了嗅把臉埋入妻子頸窩間的同時,將懷中人擁得更緊了些。

  「怎麼了?」

  耳畔傳來風采鈴因睡意還有些模糊的低柔嗓音,素還真笑著啄了妻子頸側一口,徹底揮別那些莫名不安後懶懶賴著對方不想起來。

  「沒什麼。不過突然想起後山的茶梅應該開了,明日我們一起去賞花可好?」

  風采鈴應了聲偏首落吻於丈夫額角,素還真終於捨得抬起臉,有些得寸進尺地指了指自己唇邊。

  回應他的是妻子直襲眉間的一記響亮彈指!素還真摀著額不發一語鬧起了小情緒,直到噘起的嘴覆上另一人溫熱且柔軟的安撫,適才平息花農當家主夜半突起的幼稚與不滿。

  同風采鈴耳鬢廝磨了一陣後,素還真認真覺得自己還是挺好哄且體貼的!當對方再也止不住第三個呵欠時,乾脆地停下糾纏放人休息。

  改撫於背脊的掌心力道輕柔得令人昏昏欲睡,耳旁丈夫細語呢喃著昔年迴廊茶梅與明日的賞花計劃,風采鈴聽著隱約覺得有些不對意識卻漸趨矇矓。她撐著最後一絲清明,抬臉親了親那人頰畔,留下句「江南無所有,贈君一枝春」後重新陷入黑甜鄉……

  聞言素還真撫著臉有些怔愣,覺得自己飽讀詩書的妻子定是太過愛睏,才會一時沒分清茶梅與梅花因而誤用了詩詞。

  他復又思索了會,才後知後覺明瞭那句話的真正涵義——錯了時序的原是自己,現在早非記憶裡那個初冬的清晨,茶梅未謝、寒梅早開,江南已是春來。


慕曦語 寫於  20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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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詩文出處:
《山茶花二首》宋‧陶弼
  淺為玉茗深都勝,大曰山茶小樹紅。
  名譽漫多朋援少,年年身在雪霜中。

《梅花令 茶梅》明‧高濂
  澹粉輕勻。微紅淺帶嚬。葉較茶枝更綠,花卻似、與梅渾。
  傲霜開小春。輕霞浮翠雲。最好此時花盡,喜相對、共溫存。

《贈范曄詩》南北朝‧陸凱
  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順說一下,白茶梅的花語是——理想的愛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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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今日又是充滿妖女朱雀雲丹的一天!(╯‵□′)╯︵┴─┴


  各位看倌久違了!歡迎來到素侍郎依舊各種崩潰的章八!(σ′▽‵)′▽‵)σ

  除了笑看侍郎360度花式崩潰,這章仍然充滿各式只聞篇名的歡樂小話本~ヽ()

  婚宴過後八卦吏部侍郎們的筆準備好了!繼上回京城熱賣三千本的《禍世妖蓮亂寰宇》後,紛紛接力展開最新創作。

  而靈心師兄不說則已,一説就挑個〝素侍郎梨花帶雨,朱姑娘珠胎暗結〞這等勁爆的來講!原本還攤在床上裝死的某侍郎,聽後立馬炸屍還魂而起爆吼道:「小釵、崎路,快把那書畫攤全給我抄了!」

  於是那些被天虎眾人攔截下的小話本,除了《白蓮一枝春帶雨》、《雀戲白蓮誤中宵》跟《一霎狂雲驚雨 睡玉眠花愁夜短》外,還有以酒國英雄崎路人為藍本的《羅網乾坤酒中仙》跟《騎鹿顛倒載酒行》。

  至於身為大手大手大大手的吏部尚書,為何沒能跟上這波送印隊伍?那是因為他還正趕著他的曠世巨作《禍世妖蓮亂寰宇》最新章節——〈醉國舅難敵寺正 俏朱雀智取白蓮〉!這又是一波京城熱賣三千本的節奏啊╮/(>▽<)(>▽<)

  讓我們嚴重懷疑吏部尚書婚宴當晚根本躲在門外聽牆角XD血吻蝶國舅之後看到《禍世妖蓮亂寰宇》最新章節肯定也是氣到要撕書(╬☉д)

  除此之外這章應日後雙花的強力要求硬生生多了收花跟送花的橋段,我寫時真心是想捏死那個小王八蛋的ヽ(#`Д´)

  我們侍郎的心路歷程整個就是——

  妖女!妖女她過來了!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等等她送我花啥意思?(;)

  →妖女她送我花究竟有何圖謀?我才沒在意我才沒有想!慕少艾跟一線生你們不可亂說(#`´)

  →妖女送的花好看!哼我才沒覺得她品味好,說到底是我家的花本來就好看( 3)y▂ξ

  →來而不往非禮也!妖女送我花那我也要回送她——哈哈哈她肯定跟我一樣猜不透~~超苦惱ヽ()

  →我送的花好看!簪在姑娘鬢邊更好看!不是我沒有覺得妖女好看,她就是個適合簪我送的花的好看花瓶而已,你們不要亂想!!!(╯‵□′)╯︵┴─┴

  一旁默默觀察的一線生跟慕少艾,覺得素某人的表情變化跟各種因妖女而引發的喜怒無常,比市面上任何一本小話本都來得精采好看

  (ㄏ ̄▽ ̄)ㄏ 素還真今日戀愛了嗎?  ( ̄▽ ̄ㄟ)

  下一章要陪姑娘回門去打燈蝶老丈人!揪~竟~朱雀雲丹參見燈蝶時,會不會看見自家大教主正翻著《白蓮一枝春帶雨》同時抬眼朝她讚許道:「妳這次任務倒是完成得出乎我意料的好。」

  而知道燈蝶竟快樂地看起了以他跟妖女為藍本的小話本,素侍郎覺得天崩地裂簡直要瘋!這等奇恥大辱不回去多寫個幾章《吾皇與佞臣絕必是真愛》不能解恨~
  ◢▆▅▄▃崩╰(〒皿〒)╯潰▃▄▅▇◣

  最後的後日談,前頭其實連接了江南時雨的《鵝湖》篇,能小虐雙花一把就是各種開心*٩(ˊˋ*)و*。雖然結局依舊是大家最為熟悉的甜到牙疼閃到瞎啦╮(′~‵〞)

  劍挑章八到章九間還會再有個短篇的後日談,然後可能就會讓雲渡山宿舍先插個隊XD反正不是年底就是明年定要把劍挑給完結了!有生之年小江南還在等我去填……( 3)y▂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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