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8日 星期二

【劍挑紅顏映殘妝】章三



  刑部侍郎素還真坦承今日上朝確實有些精神不濟,但這實是件沒辦法的事——昨夜蒙面同兄弟們一起挑了天蝶盟的暗藏據點,回程又被血吻蝶的迷霧給困住,歸家後忙於解毒耗了大半夜!他幾乎是剛闔眼就被一線生給挖起來,洗漱整冠準備上朝。

  「一線生我想吃滷蹄膀……」睡意正濃的某人可憐兮兮撒嬌道,卻被萬年管家兼好友無情地拒絕。

  「去去去——誰一大早吃這麼油膩的東西?給你熬了粥喝完就滾出去!」

  「放素某回去當個九品校書郎,素某不想上朝……」

  「你還要不要幫崎路人對付燈蝶了?」

  「素某,這就去上朝。」

  「很好。」


  滿意地看著老大不小還像個孩子般賴床的素還真,癟著嘴乖乖加快了動作,一線生轉身盛了碗溫度適宜的稠粥給他遞去,誰知某人打蛇隨棍上地燦笑問道:「所以看在素某如此有情有義的份上,晚膳有滷蹄膀可吃嗎?」

  「沒有。」

  「真是無情的一線生……」

  「唉呀!原來我無情吶?今個兒原本還打算一展刀功,煮道某人愛吃的寶塔肉再配上荷葉餅來著……」

  言畢就看到那個某人雙眼一亮!三兩口喝完了粥,抹抹嘴同他一揮手道:「好友,素某今日一定會準時歸家!」

  「別忘了捎上崎路和藥師一起。」

  一線生笑著取過裘衣給素還真披上,送對方出門後便回轉灶房忙碌起來:發麵、製餅、滷肉、熬醬……說也奇怪,素來刀功精湛的他竟在砌寶塔肉時,一個失手切斷了肉片!

  一線生蹙眉數了數恰巧是在第九層的位置,忍不住搖頭嘆道:「逢九不吉啊……今日上朝可千萬別出什麼亂子才好!」


    ※   ※   ※


  同一時間在金鑾殿上,熬了大半天的素還真終於有些撐不住了!就這樣向來直言骨鯁的刑部侍郎今日異常安靜,打定主意躲在同僚寬闊的背後摸魚一回。
於是當今日議事結束,武皇那較平日更添了幾分慈藹的嗓音自御座上傳下來時,素還真其實是有些心虛的……

  「素卿。」

  「臣在。」

  「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素還真愣了愣心下咯登一聲,腦中飛快想著為何這話聽來如此耳熟——啊,是了!那日得閒翻了本近日在帝京少女間頗為風行的話本,書裡皇帝用著同樣的臺詞叫個臣子抬起頭來給他瞧瞧,沒料想瞧著瞧著就入宮了……

  劇情還很該死的就這麼停在入宮的章節等著下回待續,他同崎路賭了塊滷蹄膀,猜那臣子是貨真價實的男兒郎,還是巧扮男裝的美嬌娥?並暗自決定若那家書坊害他輸了,下回就找個藉口要身為街使的葉小釵拆了對方的攤!

  誰知今日竟教身為個不折不扣頂天立地男子漢的自己攤上這等事!想他素還真可是有著帝京少女一致認證不輸話本裡的絕世美貌,這一抬頭弄個不好真進宮了該怎辦?

  因那話本著實風靡帝京,滿朝文武不少人都瞧過,於是大夥紛紛陪著素侍郎心下一咯登後等著看好戲。

  亭亭如朵出水芙蓉的素侍郎抬起了他的臉,一旁的吏部侍郎只恨手頭沒有紙筆記錄下這歷史性的一刻——

  武皇凝著自家刑部侍郎那張略顯蒼白的面容,雄渾嗓音裡滿是憐惜地嘆道:「素卿看起來很是憔悴呀!定是近日為查京城血案給勞累的。」

  『不如入宮來讓朕好生養著你。』眾人心中自動浮現話本的下一句,不少老臣已蓄勢待發準備找根柱子撞去,邊悲壯地吼上一聲:「吾皇不可!此乃禍世妖蓮還請聖上三思——

  而不知此時滿朝文武心中浮想已可連篇、成冊、出上一整套《禍世妖蓮亂寰宇》系列作的武皇,兀自搬演著那夜與燈蝶定下的劇本。

  「素卿實乃國之棟樑!殫精竭慮為朕股肱臂膀,只要思及愛卿宵衣旰食以致憔悴如斯,又因公忘私至今中饋猶虛便感心痛難當。正巧,丞相燈蝶有女朱雀雲丹,容貌殊麗、秀外慧中,朕見你倆郎才女貌,實乃天作之合!素卿將逢二九諸事不吉,為防有失故朕今特下旨賜婚沖喜,命卿同丞相商議後速成六禮擇吉日完婚。」

  言畢,滿朝文武皆為之震盪!眼力好的察覺到了武皇與丞相間,那「心照神交,唯吾與子」的眉目流轉,頓時明瞭今日朝堂上搬演的不是風靡帝京的《漢殿秋涼鴛鴦錯》,也不是什麼橫空出世的《禍世妖蓮亂寰宇》,而是流傳已久、隱晦至極的君臣虐心巨作《眠舸聽雨簟衾寒》吶!

  『共眠一舸聽秋雨,小簟輕衾各自寒……』

  同為話本之友的大臣們紛紛於腦海裡浮現書中經典名句,心下五味雜陳、激動得不能自己!按劇情推演這君臣就合該一搭一唱,在朝堂上坑殺政敵於無形。
果不其然燈蝶丞相緩步出列,跪倒於御座之前朗言道:「臣,修萬年,叩謝皇上恩典。有此恤下聖君實乃萬民之福!吾皇萬歲萬萬歲——」

  丞相登高一呼,滿朝文武自然同稱萬歲,可憐那被坑殺的刑部侍郎依舊直挺挺地跪著,一旁吏部侍郎偷偷扯了扯同僚的衣袂,要他快同眾人一起叩首行禮,可武皇如鷹隼般的眼神已射了過來,不怒自威地沉聲問道:「素卿可是不願接這道喜旨?」

  一直面無表情慘白著張臉的刑部侍郎,此時終於淡淡勾出一抹笑,「微臣乍聞賜婚喜不自勝,以致御前失儀,還請皇上降罪。」言迄恭敬拜倒。

  武皇滿意地捋了捋美髯哈哈大笑:「好好好——朕這就罰你自明日起無須上朝議事,刑部的事也暫由靈心尚書和枯葉侍郎擔著,素卿便待婚後再歸職吧!」

  「謝吾皇恩典。」

  素還真心下瞭然,會有眼前此番境況定是同日前參了燈蝶一本的奏書脫不了關係,看來他正在查的事意外同時觸及了燈蝶和武皇的底線,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巨大收穫——雖然也讓他付出了暫卸職權和被迫娶個政敵之女這般慘烈的代價。

  武皇估計是顧慮到他背後還有個前輩,才這般明打著賜婚實是暗地裡警醒他莫要造次,同時讓燈蝶順理成章地安排個眼線就近監視,牽制手法不可不謂之高妙!一口氣對上武皇和燈蝶這兩隻老狐狸,饒是狡慧如素還真也忍不住覺得自己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   ※   ※


  而在燈蝶有意為之的操弄下,那日聖上指婚的消息一出,素侍郎在歸家路上便開始不得安寧!眾人欣羨有之、祝賀有之、還有嘲諷鄙棄他攀了門好親家,從此平步青雲丞相之位指日可待……除此之外,他收到最多的還是對他那未過門娘子的稱讚。

  什麼才貌雙全、秀外慧中、風華絕代、傾國傾城、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通通見鬼去吧!

  被有心人一路這般明褒暗貶的調侃下來,素還真終是忍不住於心中忿恨罵道:說得他一副癩蝦蟆高攀上燈蝶家天鵝肉的模樣,誰稀罕那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江南第一才女!才貌雙全、風華絕代、傾國傾城有什麼了不起?等他回去自個兒照鏡子也有。

  但素還真臉上卻只能盡顯愉然清雅的完美笑容,應付一波接著一波彷彿永無止境的道喜人潮……

  好不容易終於回到了自家府邸,踏入廳堂便瞧見一線生正坐在太師椅上嗑瓜子,看到他回來好整以暇地拿出手巾仔細拭淨手,準備過來幫他解下狐裘。

  可老友臉上掩不住的八卦神情和唇邊刺目笑意,讓憋氣窩火了一整路的素還真幾欲炸鍋!於是他依舊端著一副高冷宛若謫仙的模樣淡然問道:「府裡有客來否?若無,素某想先回房歇息了。」

  「這就回房歇息?有寶塔肉配荷葉餅的午膳你不吃啦?我以為你這一路撐著回來就為了心心念念的紅燒肉呢!虧我聽得消息方才還加滷了一鍋蹄膀打算給你去去霉運,這都不吃了?」

  回應他的是某人癟著嘴甩來一記充滿怨恨地眼刀,一線生笑著將廳堂的門窗全數關妥後拍了拍素還真的肩哄道:「好啦好啦,在我面前你還裝什麼玉面侍郎的死樣子?橫豎家裡沒外人隨便你撒潑打滾!來——天冷地涼今日特允你把狐裘鋪上再滾,想想這裘衣多嬌貴平時蹭髒了少不得挨我一頓唸,現在竟隨便你蹧蹋多解氣呀!」

  素還真聽後冷笑一聲,竟真解了狐裘作勢往地上扔!

  一線生嚇了跳正準備衝上前把寶貝裘衣給撈回來,卻見素還真已將狐裘甩在桌上,幼稚十分地埋臉而入胡亂蹭著邊哇啦哇啦吼道:「燈蝶老賊!他那不知哪來的閨女嫁不出去關我什麼事?這昭然若揭的陰謀竟然還敢請旨,皇帝老兒這是助紂為虐——你都沒看到今日朝堂上老兒同老賊怎麼個眉來眼去的!想我素還真竟也有淪落到當《眠舸聽雨簟衾寒》裡,被主角君臣合力坑殺的龍套政敵的一日。」

  「就是說啊,這武氏王朝當真越來越不像樣!股肱重臣人手一本風月小話本就算啦,今日作皇上的竟然還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同丞相演起來了。」

  「呼呼,你倆有本事就把這些話一字不露的同皇上說去!」

  乍聞熟悉的訕笑聲,素還真虎著張臉從裘衣裡抬起頭,崎路人同慕少艾一個拿著荷葉餅夾寶塔肉、另個端著滷蹄膀麵線,瞧見素還真蹭得凌亂四翹的鬢髮活脫脫一副炸毛樣,忍不住同時縱聲大笑起來!

  「一線生!你不是說府裡沒外人在嗎?」

  「確實沒外人吶!他倆算你兄弟。」

  「唉呀呀,哥哥我替你端這滷蹄膀麵線端到手都痠啦,這都不算兄弟的話蹄膀我就自個兒吃了!」

  「就是說啊!哥哥我也替你拿這荷葉餅夾寶塔肉拿到指頭都僵了,這都不算兄弟的話天理何在?」

  「你們一個個佔素某便宜佔上癮啦!」素還真沒好氣地從無良友人們手中奪過食物,邊抱怨邊吃起遲來的午膳。
 

    ※   ※   ※


  身為天下第一巧的一線生特製膳食確實有療癒人心的力量,吃完後心情明顯平復許多的素還真振作起精神,開始同眾人商議如何解決眼下困境。

  「一線生,快幫我找找有沒有什麼遠房親戚最近死了,就說素某家有丁憂這喜旨沒法接了。」

  「嘖嘖嘖——你這人怎麼這麼陰損!然後呢?解職守孝再待三年復職?」

  「原來燈蝶老賊連這點都算好了……果真不能小覷。」素還真沉吟著,覺得若真要出奇致勝只能冒險試試下策,於是試探地問道:「還是我們就成全成全坊間小話本的妄想?」

  「呼呼,素姑娘,你這招搶麒麟穴時用過啦!而且下場只是會被捉去宮裡驗明正身罷了。」

  慕少艾抽著水煙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忍不住嘆了老大一口氣,一旁崎路人感同身受地拍拍他的肩續道:「還是要我們從現在開始幫你四處散播謠言,說你玉面侍郎素還真是九天仙女下凡塵,謫仙帶罪之身近不得女色!若有違之輕者天有異相、重者國破家亡。」

  「……你們最近到底都亂七八糟地看了些什麼啊?」

  「《漢殿秋涼鴛鴦錯》。」

  「《禍世妖蓮亂寰宇》。」

  素還真頭疼地扶著額,覺得自己連給兩名損友翻個白眼都嫌費力。

  「《移星換斗錦鴛盟》看過沒有?素某只是打算將計就計,先遂了燈蝶老賊的願與朱雀雲丹成親,然後再找機會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聽聞關鍵字慕少艾意味深長地瞇起眼笑道:「你打算找誰代她?先說好,就算朱痕易容術再怎麼高超,若扮演者道行不夠還是很容易漏餡的。」

  「唔……我瞧崎路就挺好?今天一路上聽了堆對朱雀雲丹的溢美之詞,什麼髮似流泉、烏麗如緞,崎路一頭黑髮剛好可以省下不少麻煩。」

  「呿!我可沒有扮女裝的愛好,論易容擬態你才是行家。」

  「崎路,講講道理,素某就一個人如何分神去扮她。」

  「一人三化你不會嗎?」

  「不、會——你怪力亂神的小話本看多了!」

  「那不然我扮你、你扮她——這是我最大的讓步。」

  「說得一副要扮素某多委屈你似的!要知道素某不僅有著天生俊逸絕倫的好皮相,舉手投足間更自有一番風流堪比潘安再世、宋玉還魂……」

  忍不住犧牲最後一塊芝麻酥餅塞住素還真的嘴,崎路人無比嫌棄地睨了滿臉得意的那人一眼,「妖孽我真要吐了。」

  「唉呀呀,真要易容成素還真,我看朱痕要畫皮九層才能得其一分神韻!崎路,這難度太高了你還是考慮挑戰扮個姑娘家吧?」

  「屆時再說。」

  然後他們一同看向面色凝重,從方才便罕見地沒加入討論的一線生。

  「一線生你怎麼看?」

  一線生沉思片刻捋了捋美髯嚴肅說道:「依目前情勢確實只能先順著燈蝶的意思走,可婚姻不是兒戲!真行此計所須擔負的風險不少……」

  眾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總算在他們這群人中還有個沒被小話本給影響的正經存在。

  慕少艾端正了態度放下水煙問道:「一線生此言在理,不妨給那個準備以身犯險的新郎倌分析分析風險何在。」

  因三不五時幫素還真收拾書房跟著看了不少,其實也是個小話本之友的一線生,長嘆口氣後煞有其事地搖搖頭,「怕就怕在我們賠了侍郎又折兵啊……方才素還真不也提到要照《移星換斗錦鴛盟》的劇情來個李代桃僵之計?但依那坊間小話本的套路發展,最後主角定會情不自禁地愛上那個所謂的政敵之女呀!」

  崎路人硬是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續道:「真是太危險了……我們侍郎府裡還有沒有個不受小話本荼毒的正常人?」

  「呼呼,我看只能上雲渡山請前輩入世了。」

  慕少艾拿起水煙又攤回了椅榻上,只剩終於吃飽的素還真還有力氣同一線生提出嚴正抗議。

  「別開玩笑了!世間套路千百種,這是唯一不可能發生在素某身上的選項。」

  「就是說啊,一線生且放寬心吧!咱們玉面侍郎心比天高,眼裡從來只容得下他自己。」

  「唉呀呀,這樣說來不如約兄弟們集資,請一線生親手打造個有著巨型簍空精雕蓮花飾邊的大銅鏡,當做給素還真的結婚賀禮?若朱雀雲丹不若傳聞中國色天香,也可讓我們玉面侍郎新婚夜攬鏡自憐。」

  素還真聽後雙眼一亮,彈指讚道:「就是這個!一線生你就藉著結婚賀禮的名目替我造面巨型銅鏡,機關圖我稍晚畫給你。」

  差不多猜到對方想幹麻的一線生囁嚅問著:「你還真打算來招偷天換日、李代桃僵啊……那正牌的朱雀雲丹怎麼辦呢?」

  「放心吧好友——」素還真聞言燦燦笑了開,卻如冬日雪地上折射的驕陽般刺眼冰寒,「不會髒了你的手的。」



慕曦語 寫於 2017/6/15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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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有沒有武氏王朝滿堂文武皆愛看小話本的八卦!?╮(′~‵〞)

  喜聞樂見(?)奔相走告——我們終於賜、婚、啦(*´*)(*´*)

  好事多磨說的大抵就是這麼一回事~其中多少血淚心酸皆不贅述!婚賜了就好ヽ()ノ什麼?你說賜完婚還要迎娶跟成親……哪來這麼多囉哩八唆!直接跳洞房花燭啦(並沒有這回事)

  寫完這章最歡樂的是發現自己有幫小話本取名的天分~瞧瞧那些個天雷滾滾讀來令人虎軀一震的極品書名,本本皆是我的得意之作啊XDD

  於是武氏王朝就這樣莫名其妙變成個人手一本小話本的歡樂王朝!順便說一下那本風靡帝京,有著個風月無邊的名兒叫《漢殿秋涼鴛鴦錯》的話本,除了書名夠恥、劇情夠清奇之外,重點是看作者筆名政治夠敏銳的大臣們紛紛猜到——這定是當今的貴妃娘娘同國舅爺的消遣之作!買買買必須買~反正家裡娘子閨女都吵著要看!

  至於關乎一塊滷蹄膀賭注的俏芙蓉究竟是男是女——就請收看娘親眼中的真實一次全揭密!ヽ()

  最後讓我們感謝劍挑小伙伴重嬰嬰熱情提供:巨型簍空精雕蓮花飾邊的大銅鏡給素侍郎當結婚賀禮,真是一座鏡子多種用途,這棚與隔壁棚應該都為此在劇本上多加個幾頁XDD(就是這面鏡子害我腦洞大開!只好順便替上尉謝謝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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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眼中的真實——我家芙蓉那麼可愛肯定是個OO!

  說,那日血吻蝶在寒月瑤的飛蝶宮中,邊吃著長生果邊與小妹閒話家常,話題繞著繞著便聊到近期風靡帝京的《漢殿秋涼鴛鴦錯》。

  「瑤妹,下回就要揭曉俏芙蓉的身分之謎了,你打算予那些給妳添脂粉錢的看倌們怎麼個驚喜?」

  「四哥真愛說笑,筆墨費小妹可是勻了半給你呢!哪貼補得了每日所需?」

  「早說了要妳粉擦薄些……」

  「好四哥。」寒月瑤聽著也沒惱只是凝著丹蔻指尖,用著甜膩到教人背脊發寒的聲調嬌笑道:「我同你那仙似的心上人說好了,你近期忙得很沒空去煩她,要她儘管安心睡下什麼也不用煩憂。」

  「瑤妹。」血吻蝶沉沉嘆口氣,自懷中取出漫著蘭香的巾帕拭淨指尖,琢磨了半天最後卻只化為一句:「這樣也好。」

  寒月瑤蹙起眉抿了抿塗滿翠脂的豐唇,不甚贊同地勸道:「既然真心傾慕於她,何不讓她的能力為組織所用?只一個勁地把人給圈在安全的地方,我哪時真能叫上聲四嫂!」

  「瑤妹,她與組織無關。」

  「除非斷了與你的關係,否則她與我們終是會牽扯在一塊……」

  「莫再說了。」

  「說多了心煩!你以為我喜歡?我就四個哥哥卻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

  寒月瑤拿起顆核桃忿忿地敲著,怕她傷了指甲血吻蝶急急接過剝好陪笑道:「是是是——都勞瑤妹費心!四哥回去調些新奇的口脂和香膏來給妳陪罪可好?」

  「也就剩你會逗我開心。」拈起塊核桃放入口中寒月瑤重整心緒笑道:「方才說到哪啦?俏芙蓉身分之謎如何對吧!四哥可有高見?」

  「依我看既然都入宮了便成全皇帝一番癡心——坦誠相見、據實以告,那日桃林泉下的仙女姊姊便是芙蓉。」

  「然後就此開展一段風月無邊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小日子?俗套!太俗套了——俏芙蓉如此可愛機敏怎麼看都該是男兒郎啊!」

  「瑤妹!」血吻蝶罕見地板起臉嚴肅駁斥:「萬不可小看俗套!俗套運使得當便成經典,更何況俏芙蓉這名怎麼聽都是個姑娘家,硬說成男兒郎太牽強了。」

  「俏芙蓉只是化名,本名能取作福隆嘛!下一章標題便叫福隆伏龍好了。」

  「四哥不允!絕對不允——瑤妹妳這是要往邪道走啊!」

  「呸!什麼邪道?四哥真沒見識。而且別忘了我們書名喚《漢殿秋涼鴛鴦錯》,不錯了鴛鴦如何扣題成章?且若俏芙蓉為男兒身,正可一口氣解了仙女姊姊跟暖心小哥哥這兩個伏筆。」

  「不成!暖心小哥哥是要留給被幽禁的二堂兄的。」

  「都被幽禁了還出來湊什麼熱鬧?」

  「在四哥的設定裡,桃花仙女姊姊一開始傾慕的是暖心小哥哥啊!俏芙蓉入朝為官原是為了營救被囚禁的世子,這便合了《漢殿秋涼鴛鴦錯》的主旨——三個人的情感糾結,一邊是小哥哥、一邊是仙女姊姊,成全傷心不成全傷情多虐呀!」

  想想自家四哥說得也有道理,寒月瑤雙手一攤乾脆地下了決斷,「那便從下期開始拆夥!你寫你的三人糾葛我寫我的驚世奇戀,若銷量輸你小妹作東,請四哥和你那仙似的心上人暢遊宮闈祕境。尋常地方四哥興許看不上,但那皇族御用的溫泉苑不僅景色宜人、對將養調息更是有著極大功效,四哥可敢與我一賭?」

  「有何不敢?若四哥輸便將緋朱檀絳各色口脂與香膏調遍,用翠管銀罌盛了予小妹更添艷色。」

  「君子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就這樣在當今的貴妃娘娘和國舅爺一個擊掌下,武氏王朝的官員老爺和帝京少女們每月又多添了筆支出。

  只是直至王朝傾覆,無論是福隆伏龍還是桃花暖心的少女與少年們,終是無果。

慕曦語寫於2017/8/8

↑吵不定乾脆皆大歡喜!重點是銷路倍增~貴妃娘娘同國舅爺雖不缺這點小銀兩,但這寫誰寫倒楣的小娛樂萬萬不可斷絕XD

  於是潛進愛女書房想關心釵頭鳳最近都在看什麼的武皇大大,皺著眉發現裡頭有個跟自己名兒挺像的苦情路人角(;)

  至於最末一句翻個大白話就是——最後他們都棄坑了!( 3)y▂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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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挑紅顏後日談】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小話本!

  旬日後,素還真同崎路人手裡各挑著塊用荷葉包妥的滷蹄膀來到了書坊,店主人熱情地招呼過來:「兩位官人可是為了本日出刊的《漢殿秋涼鴛鴦錯》的最新章節?」

  「正是。」

  「那客官是要一本呢還是兩本齊帶?」

  崎路人朝素還真略一挑眉,意思是兄弟別分你我買了書就一同看吧!

  素還真燦燦笑了開,微揚手中的荷葉包,大有賭輸的傢伙除蹄膀外連書錢也一並包了的態勢。

  店主人瞧他兩眉來眼去半天沒應聲只好解釋道:「兩位官人,事情是這樣的!關於俏芙蓉是男是女這檔事上兩位作者先鬧了分歧,乾脆從這回起分開來出──想看男兒郎版的就買飛蝶宮主事,想看女紅妝版的就買織夢閣夜話!兩本合售減官人五枚銅錢。」

  「那便兩本通包。」

  「官人果真識貨。」

  賭約迎來了這麼個不贏不輸的結果,書坊暫時逃離了被各懷鬼胎的侍郎與寺正教唆街使拆毀的命運,而最近被賜婚之事惹得無比惱火的素還真,緩步行至店主人身旁,甩開了摺扇半作遮掩以閒聊的口吻同店主人悄言道:「掌櫃的可還記得在下有個善寫話本的朋友?」

  店主人雙眼一亮!不敢聲張,拿起了話本像是正同他介紹般應道:「官人說的可是隱蔽紅塵一閒人?」

  「正是。我那好友啊近來得空,心血來潮想寫本朝《眠舸聽雨簟衾寒》此等君臣虐心名著的致敬之作,正愁該找哪家書坊刻印。我瞧你這兒的書質量甚佳銷路也挺廣,更重要的是你們賣書敢得很!各類題材葷素不忌,就不知對我這朋友的作品有沒有興趣?」

  「興趣自然是有的!對方可是那隱蔽紅塵一閒人吶,著作雖少但本本都是經典,且只一刷絕不再版,多少書坊為此爭搶貨源鬥個你死我活。」

  「讚謬了,帳櫃的果真識貨。」聞言素還真滿意地露出愉悅微笑續道:「現今這本只要掌櫃的你敢賣,在下讓你獨攬貨源。」

  店主人嚥了嚥口水,知道此書恐怕得歸類為驚世駭俗、大逆不道之作,但自古富貴險中求!幾經思量店主人下定了決心問道:「敢問官人書名。」

  「《武氏王朝皇相軼聞錄》,副標:吾皇與佞臣絕必是真愛!」

  店主人乍聽書名眼前一黑,哆嗦應道:「這名也取得太大不敬了……」

  「怎會?世間武皇可不只我們當今聖上。」

  「那至少換個副標……」

  「喔?掌櫃的有何高見。」

  知道若想不出讓對方滿意的副標這生意恐怕就要黃了,店主人心一橫!取出自己的摺扇在上頭洋洋灑灑寫了幾個大字,再將之展現予素還真觀視。

  「既是同《眠舸聽雨簟衾寒》致敬之作,副標何不改為『萬年修得同船渡』?這其中深意定能引得舊雨新知關注。」

  「甚好。」聽聞關鍵字素還真滿意地收起摺扇朝店主人一拱手,「那便如此說定了,待我歸後同好友說一聲,書稿不日奉上。」

  「有勞官人。」

  此時挑好了這個月新進話本的崎路人湊過來問道:「同掌櫃的說什麼呢?瞧你樂的。」

  「沒什麼,不過被迫賦閒在家,尋思賺點外快不為過吧!」

  知道素還真心裡打些什麼鬼主意的崎路人,憋著笑拍上店主人肩頭一本正經的保證:「掌櫃的你盡管放心賣,過陣子負責巡你這區的葉街使調回來我們會請他特別關照,若風頭不對定會提前招呼你一聲的!」

  「多謝兩位官人!噯,今個兒喜歡什麼盡管挑,全數免費。」

  「小本經營不易,掌櫃的給我們打個折即可。」素還真邊瞧著崎路人新挑的話本邊問道:「我託你拿的《南疆遺事》呢?」

  「沒找著!掌櫃的在此你乾脆直接問他,那朱雀堂評說最近是怎麼了?都三個月沒出刊啦。」

  店主人搔搔頭無奈嘆道:「這朱雀堂評說的《南疆遺事》以往是最守時的,這幾個月也不知是怎麼著,忽然就不見了蹤影連聲招呼也沒打!委實讓人擔心得很。」

  「怕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吧?」素還真沉吟了會同店主人說道:「掌櫃的再拜託你件事,若那朱雀堂評說同你恢復了聯繫,無論時隔多久都請替他復刊,刻印的錢我出。」

  「官人還真是長情,若教那朱雀堂評說知道有人如此牽念他的作品,定是十分歡喜!」

  「是嗎?但願如此。」

  聞言素還真僅是淡淡勾起抹笑,將銀兩交予崎路人後率先步出書坊,他抬首往南方的天空望去,入眼一片晴碧。

  「南疆嗎?待所有事情結束後便去那遊歷吧。」

  只要想起那個莫名惦記著的故事,便能暫時脫離現實中被賜婚的煩躁,無意間脫口而出的話語裡滿是無限嚮往。

  而現在的素還真所不知道的是——在遙遠的以後他確實選擇了南方做為自己最終的歸宿,只是等待他的不是神祕的蠱術與羊群,而是一望無際的廣袤蓮田,田水映著青山藍天一如那日入眼晴碧。


   ※   ※   ※


  多年以後,在那個隱於南方水鄉的小屋子裡,當家主賴在嬌妻膝上央著她幫他揉揉眼。風采鈴放下正看著的書,纖指溫柔撫過丈夫眉眼,力度恰到好處地在穴位輕輕按壓。

  「要不要去幫你熱塊巾帕?敷著眼會舒服些。」

  「不用麻煩啦,寒冬夜涼我可捨不得妳去碰水。」

  素還真笑著捉過風采鈴的手吻了下,然後在她腿上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枕著,開始把玩起嬌妻一雙柔荑。

  風采鈴想抽回手卻被那人十指扣住,暖熱的掌心貼著溫度卻熨上雙頰,風采鈴抿了抿唇薄嗔道:「你這樣我怎麼繼續幫你揉眼。」

  「眼不痠了換耳朵癢,給我講個睡前故事可好?」

  聞言風采鈴輕輕笑了起來,「是誰老教我不要把他續緣哄的?」

  「那不一樣!我想聽的故事又不是哄孩子的那種。」

  「喔?」風采鈴來了興致,眼神看向今日在書房找到的那疊話本問道:「所以你想聽《漢殿秋涼鴛鴦錯》還是《禍世妖蓮亂寰宇》?」

  「都不想……我當年最喜歡的是朱雀堂評說的《南疆遺事》,可惜作者沒再寫了,白白浪費了我寄在書坊主人那準備給她復刊的一兩黃金。」

  「我還不知道竟有這等事。」

  「所以呀,可憐我那一兩黃金,娘子是不是該給我說說後頭的故事?」

  風采鈴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俯身吻了吻丈夫額頭,「恰巧這書我也是知道的,要作者復刊是不可能了但胡亂說說還行,你想聽哪一段?」

  「自然是南疆那場秋分時節的彼岸花之約,我當年一直惦記著難得道者終於鬆口約了,那南蠻的大巫祝竟不給個痛快!這兩人怎就如此彆扭糾結?更過分的是故事還斷在這。」

  「論起彆扭糾結你還好意思說人了?」

  風采鈴抽回手伸指彈了素還真額間一記,那人摀著額順勢撒起潑來,風采鈴被他鬧得沒辦法只能學起說書人的調子開講。

  「且說秋分時節將至,約定之地果真生出了艷紅似火的彼岸花,那夜玄衣道者浴血而來……」

  「停停停——」素還真整個人坐起身來一臉錯愕的問道:「怎會是浴血而來?」

  「按設定便是如此。」

  「那我還是不要聽了……」素還真嘆口氣有些悶悶不樂地躺回嬌妻腿上,風采鈴推了推他的肩,「怎又不想聽了?這不是你一直惦念著的故事後續嗎?」

  「想我年少時看過的小話本沒有成千也有破百,玄衣道者浴血而來按套路不是與大巫祝見上最後一面死她懷裡,便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倒在約定之地,以血肉枯骨養著歲歲年年的彼岸花開……那還不如就停在約定那會兒,不管他與她來或不來至少還能讓人留個希望和念想。」

  「所以你心中設想的朱雀堂評說不過通俗套路之流?」

  「也不是這麼說……我知道以她之能定有超脫套路的發想,可我如今年歲大了聽不得太慘虐淒冷的好故事。」

  「這同年歲大有什麼關係?」

  「老人家不都喜歡幸福美滿的大團圓結局嘛。」

  風采鈴以指成梳理著那人一頭白髮若有所思地問道:「所以你想要個幸福快樂的好結局?」

  「想。」素還真躺平身子伸手捧上她的臉,仰望的面容有著無比認真,「就是知道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不容易,所以更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好吧……」她偏頭蹭了蹭那人掌心絢爛笑開,然後柔聲說起未竟的故事。

  「且說那夜玄衣道者浴血而來,滿地彼岸花開獨不見伊人身影,道者心想:這樣也好,以血肉枯骨養著歲歲年年的彼岸花開,如此也算是一種陪伴。眼見拄地殘劍將散,道者傾身卻倒進趕來赴約的大巫祝懷裡,他終能解下她覆面的黑紗,看著素來清冷的面容淚痕滿佈,道者頭一回希望不曾約見……」

  「等等,妳確定這真的是個能有著圓滿結局的好故事?」素還真存疑地瞇起眼拉下風采鈴身子,大有她若再說些不中聽的便以吻封緘的態勢。

  「你有點耐心嘛。」風采鈴雙臂環上丈夫頸項促狹續道:「玄衣道者傷勢確實嚴重,可大巫祝早非當年只能受制於人,懼怕自己成為負累的柔弱女子。在百轉千磨終令道者甦醒後,大巫祝放下過往恩仇允了道者暗藏於心的多年夙願——留在南疆替她放一輩子的羊。」

  「如何?可還喜歡。」風采鈴說完後不無得意地睨了丈夫一眼,素還真向來偏愛妻子偶一為之的小女兒家嬌態,自是把握良機溫存了一番,然後貼著她的耳廓輕聲笑道:「再喜歡不過了,讓個天下第一人去放羊什麼的確實不落俗套。」

  「只是不落俗套而已嗎?」

  「若再加個讓道者去學羊毛刺繡和紡紗便更新奇了。」

  「胡鬧。」風采鈴伸指刮了刮他的臉嗔道:「不如你先同我學學刺繡和製衣如何?」

  「妳覺得改學做飯會不會更實際些?」

  「我還想保有我們和隔壁一線生家的廚房……」

  「吾妻真是英明睿智。」

  風采鈴聽後癟癟嘴沒再搭理他,睡前這般鬧騰下來她著實睏得很,方偷偷打了個呵欠,那人便立刻收拾好床邊的書本雜物起身將燭火吹熄。

  風采鈴往床內挪了挪等那人一起窩進被中,熟悉的溫度和氣息暖暖環著,她在睡意矇矓間呢喃道:「躬耕田園比之放牧南疆,如今想來你也是不落俗套……」

  「多謝誇讚,因為這是通往幸福圓滿結局的唯一道路啊。」

  他哄著昏昏欲睡的妻子輕聲笑開,屋外飛雪初降飄覆花農家小小院落,境界彼端的玄衣道者化去掌中冰寒,似有所感地望向蒼茫回以溫柔一笑。


 慕曦語寫於2017/8/7

【後記】於是雙花再次陰了三流……

  結果這回番外又差點寫得比本篇長OTZ簡直想揪著雙花領子搖上一陣!你搶別人的戲就算了,跟前傳的自己搶戲你是鬧哪樣啊?(╯‵□′)╯︵┴─┴

  素侍郎的戲份差不多一千七,那時在分段時就在想雙花後日談的部分不多,唉呀~這下該要比例不均了!結果雙花他硬是飆出了快兩千的字數,邊陰三流邊同自家娘子放閃到天怒人怨(#`Д´)

  雙花肯定是在記恨之前三流害他正篇推遲的事,在番外裡華麗的陰了他一把~於是這就不得不提一下永存於舌尖上的小段子——《南疆遺事》。

  《南疆遺事》歸類在三流家,但這系列其實之前並沒有個切確的標題,不過身旁親友都知道的另一個名字叫做〝那個夢裡的紅皮精裝文言素鈴本〞(σ′▽‵)′▽‵)σ

  目前一共演了五部但我沒打算真寫,所以都是同親友們說說就算~唯一有成文的就是《暗湧》,跟可能成文的第四部!但那個可能成文在這回全被雙花據透光了,還真是謝謝你貼心的簡介唷XDD

  所以偶爾在雙花跟三流系列裡出現的南疆放羊梗就是這麼來的!至於〝朱雀堂評說〞其實也是三流家的梗……嗯,如果有朝一日真能成章再來做個連結吧!

  最後再次感謝各位看倌們的收看~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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