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2月21日 星期四

【江南時雨】糖花

 
  薄如蟬翼的糖花、透著光,綻放在紅艷艷的山楂糕上。
 
  一點金褐漸次擴散,稀薄的花瓣邊緣如琥珀般將目光所及之處染成暖暖暈黃。
 
   
  素還真看著看著忍不住讚嘆起來!雖不嗜甜仍是拈了片糖花細細品嚐起來──
 
  清脆的糖衣方入口就化了開!薄薄的甜味夾著淡淡金桂的芬芳,隨著較為厚實的糖花中心停在齒間慢慢淡去…
 
  雨姬纖手擎著陶壺,碧螺春的香氣隨著蒸騰水霧悠悠飄散,螓首輕抬見著了他臉上表情,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倒不知無悼公子也嗜甜呢?您今個兒運氣可好了!食堂裡的大師傅今日不知起了什麼興致來做了糖花,您別輕看這小東西可費功啦!平時是連我想吃都吃不著的…」
 
  「原來叫糖花啊…」略為尷尬的一笑!「我平時也不怎麼嗜甜,今天倒是頭一回嚐到這麼精巧的糖食。」
 
  「真的嗎?既然無悼公子喜歡我叫人多上些來!靈兒──」
 
  「欸…」來不及阻止,簪著藍鈴花髮飾,梳著兩條麻花辮的素衣小婢已應聲而來,「雨姬姊姊有何吩咐?」
 
  「乖靈兒~勞煩妳去同食堂的大師傅說聲,今日他那兒的糖花我全包了!就說是要招待無悼公子的,說不定還看在貴客面上多變些新奇的吃食過來!」
 
  「是,請無悼公子和雨姬姊姊稍等,靈兒速去速回。」
 
  「實是不用那麼麻煩,這裡的茶食夠吃了!」
 
  「茶食夠是夠了,但入不了您的心存著也枉然!我還是頭一回見著無悼公子在吃了雨重樓茶食後露出那樣的神情。只可惜這糖花真不是天天有!既是難得何不盡興品嚐一回?」
 
  「那就有勞了。」有些無奈的苦笑了聲,接過羊脂玉杯徐徐飲落碧綠青翠的茶湯。
 
  「就不知雨姬選的這款洞庭碧螺合不合您的胃口?」
 
  「嚇煞人香。」
 
  「無悼公子讚謬了!」雨姬揚起滿意的輕笑,舉杯輕啜,末了似是想起了什麼輕悠悠地嘆口氣:「就不知無悼公子是否聽過流傳在太湖那帶,關於這碧螺春的傳說?」
 
  「請道其詳。」
 
  「這碧螺春哪…」雨姬的聲音似嘆似笑,窗外復又響起了雨聲。
 
 
  傳說裡,太湖邊的西洞庭山上有名喚碧螺的美麗姑娘與西洞庭山隔水相望的東洞庭山上,住著的一個英俊青年鳴祥,相互意愛。 

  誰知,有年太湖裡出了條十分殘暴的惡龍,攪得村民不得安寧!更妄想霸佔碧螺。鳴祥決心除去惡龍以救助碧螺和村民,經過一番惡鬥,終將惡龍殺死。但鳴祥也身負重傷,危在旦夕!
  碧螺為了救治鳴祥,踏遍洞庭尋找靈藥。發現一株經鳴祥鮮血濺潤的小茶樹在初春就長出了許多芽苞,碧螺心覺有異便悉心照料這株茶樹,後將採下的幾片嫩芽泡在水裡,讓鳴祥喝下!頓時,一股清香沁入鳴祥心脾,青年竟因此甦醒,姑娘喜出望外,將所有茶葉採下,用自己的體溫將嫩茶葉暖乾後,泡茶予鳴祥服用。
  就這樣日復一日,鳴祥逐漸恢復康復,但碧螺卻一天天衰弱下去!最後長眠在洞庭山上…
 
  原來碧螺將自己的元氣全凝聚在鳴祥喝的茶葉上,耗盡了真元犧牲自己。從此,這裡的茶樹總是比別地方的茶樹長得好,泡出的茶味道也特別甘醇!因此為了紀念碧螺姑娘,太湖的人們就將此茶喚做「碧螺春」。
 
 
  「…這麼個美麗的傳說配上此等佳茗自是聲名遠播了!只不過…」雨姬說著說著眼神一黯。
 
  「不過如何?」
 
  「無悼公子可曾聽聞〝佳茗似佳人〞的說法?」
 
  「似是有此一說…形容品茶之甘美如望佳人。」
 
  「無悼公子說的含蓄了!茶之甘美如品美人,飲之銷魂…事實的真相是,有些茶商聽了這傳說後還真用女孩兒家去煨茶!說也奇怪,這些煨了茶的女孩兒沒一個能活過雙十年華……」
 
  「真有此事?」素還真聽後一愣!新熱的茶水未及唇邊就緩緩放下。
 
  「是呀~那茶還因此風行了一陣!說是添了那些無辜少女的精元,不只茶香特別甘甜還能延年益壽。」雨姬笑著舉杯朝他一敬!「噯、無悼公子怎麼不喝了?」
 
  「呃…」
 
  「該不會被雨姬的故事嚇著了吧?」豔麗的女子揚起了水袖、掩著唇咯咯的笑了起來!
 
  「那種傳聞中特等的碧螺春只有皇親國戚才喝得起喲!無悼公子請安心飲了這杯茶吧?」
 
  「讓雨姬姑娘見笑了。」此時竹製的簾罩輕輕掀起,靈兒端著擺上四色錦盒的托盤款款步入。
 
  「無悼公子、雨姬姊姊,大師傅現趕了幾道新茶食出來累你們好等!」
 
  「無妨,我就說嘛!無悼公子的面子可大了~打著他的名號就是不一樣!」雨姬笑靨如花,纖手一一挪開了錦蓋──淺橙、栗褐、梅紅、珀黃,片片晶瑩剔透的糖花層層疊疊的閃著耀目的光芒!
 
  「好漂亮哪!」畢竟是孩子心性,靈兒拍著小手驚呼道。
 
  「噯~靈兒,回頭幫我跟大師傅捎句〝偏心〞!這可了不得了,除珀黃跟梅紅外妳哪時見過其他幾色來?」雨姬笑著小心翼翼地夾了各色的糖花,放入牙白的定窯高足盤裡、遞了過來。
 
  「無悼公子請用!這珀黃的是您方才吃的金桂,梅紅的添了梅粉,至於其他兩味就得要您親自嚐了!」
 
  「有勞雨姬姑娘,靈兒姑娘也請入坐一同用吧?」靈兒怯生生的望了雨姬一眼,只見對方頷首輕笑,才道了謝在雨姬身側坐下。
 
  淺橙的糖花融在嘴裡散發柑橘的淡雅清香,飲了口熱茶化去甜味,他伸手輕拈起栗褐的糖花,手感較其他糖花來的粗糙,蔗糖濃醇的焦香撲鼻而來,含入嘴中的瞬間素還真愕然脫口而出:「醬油!?」
 
  「唉呀~」雨姬掩著唇發出驚呼,「原來是醬油!我就想這味兒怎越吃越熟悉?這大師傅實在是…」
 
  「無悼公子您還好嗎?」靈兒有些慌張的幫素還真添滿茶水。
 
  「啊、吾無恙…其實味道還蠻不錯的!只不過沒想到是醬油……」
 
  濃郁的醬味混著焦糖香提升了甜味的層次,素還真忍不住伸手又拈了塊放入口中。
 
  「你們食堂的大師傅真是了不起…」回去告訴一線生好友請他改天來討教討教好了。
 
  「噯、靈兒妳可聽清無悼公子的讚美了!千萬記得捎給大師傅,肯定樂壞他。」
 
  「是!」
 
 
  談笑間時已近暮,素還真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辭。
 
  「時候不早在下也該回去了,雨姬姑娘、靈兒姑娘今日多方偏勞二位!無悼就此別過。」
 
  「哪的話?無悼公子來我們高興都不及了!何有勞苦。」雨姬笑著低聲吩咐了靈兒幾句,小丫環應了聲,躬身告退後轉開張羅去。
 
  「讓雨姬送您一程吧?」
 
  「那太麻煩了!今日無雨、天色也尚稱清明,應是不用提燈攜傘的,請姑娘不用費心。」
 
  「說的也是…那我就不多送了!祝公子一路平安。」頜首為禮後雨姬起身幫對方拂開簾罩。
 
  「多謝。」
 
  素還真淡笑作了個揖後旋身離開,下了樓至掌櫃那付清了茶水費後,他拿過寄放的傘準備踏上歸途。
 
  「無悼公子!」女童嬌脆柔嫩的嗓音忽然傳來,素還真偏首一看,靈兒急匆匆的捧著小包袱跑向前來,「這個、是、是…」
 
  「啊、不急不急!妳緩口氣慢慢說…」
 
  看著女童深深吸了口氣再大大呼出,素還真輕笑著拍了拍靈兒頭頂,小女娃驀地紅了臉!
 
  「這個、雨姬姊姊說無悼公子似是很喜歡這道茶食,於是要靈兒幫您準備一份好攜回家去…」
 
  「那真是太麻煩妳了!」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嘆口氣,素還真接過女童手中的包袱,察覺了對方低垂臉上不自然紅暈,關心問道。
 
  「怎麼了?妳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剛剛、剛剛跑太急了…」
 
  「下回慢慢來就好,別再跑那麼急了!有事妳大可先喚一聲,我會等妳。」
 
  「靈兒不敢誤了無悼公子的歸途…」
 
  「呵!」淡淡笑開,他掏出一錠銀子慎重的放入對方掌心,「謝謝妳,這是我的一點謝禮。」
 
  「靈兒不敢收!」
 
  「沒關係的!請妳收下,我身無長物,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對妳最有幫助…」他合上了女童的手,讓她牢牢抓穩那錠銀子,「買些書、或是妳喜歡的一些小玩意吧?回頭替我謝謝妳雨姬姊姊跟大師傅。」
 
  「是、謝謝無悼公子…」囁嚅的嗓音漸說漸微,「祝您一路平安…」
 
  「再見了!」笑著揮了揮手,素還真轉身踏出雨重樓。
 
 
  靈兒緩緩攤開了掌,銀子亮閃閃的彷彿還留著那人指尖的溫度,努力忍住突湧而上的莫名哽咽。
 
  「糟了!」想起些什麼靈兒慌慌張張跑出雨重樓,卻已不見白髮公子出塵飄逸的身影,「我忘了告訴他糖花很脆弱千萬要小心拿著的…」
 
  她眺著前方驀然紅了眼眶低下頭,樓上的雨姬拉下了窗邊的簾罩深深嘆息。
 
 
  「女大不中留!」
 
 
  踏上了歸途,今日不知怎麼的特別順利,素還真自我解嘲的一笑!
 
  「還真是遇些神鬼異事遇到怕了…下回也早點回家吧……」
 
  晃了晃手上的布包,裡頭傳來沙沙輕響,「小孩子應該都喜歡吃甜食的?這麼精巧新奇的糖品拿回去教采鈴看到了不知會有多高興!」
 
  隨意摘了片草葉放在唇間吹著,細細的笛音構築了一首又一首簡易的水鄉小調。忽地!雜沓紊亂的步伐破壞了難得的優遊自在,前方衝來了個漢子,揮著鋤頭惡狠狠的嘲他咆哮。
 
 
  「留、留下買路財!!」
 
 
  素還真先是一愣後懊惱的蹙緊了眉,千算萬算沒了天災倒出了人禍!
 
  「此路是你開?」清了清嗓他看向那喊了〝劫財〞後呆立在原處等他丟銀子的莊稼漢。
 
  「不、不是!」
 
  「這山道上除了些雜草外好像也沒栽花栽樹?」
 
  「這荒郊野嶺的又不是農園栽花樹幹麻!?」
 
  「所以我似乎也沒留下買路財的必要…」
 
  「啊!?」
 
  「朋友…道上有道上的規矩!要搶人財物前都得先鋪橋造路啊。」
 
  「哪、哪有這回事?有錢鋪橋造路咱還搶啥!?」
 
  看那漢子被自己唬的一愣一愣,素還真不禁感到有趣起來,正要開口,忽然一聲淒厲女聲傳來──
 
  「當家的~當家的你給我住手!!」
 
  一個村婦披頭散髮的抱著孩子,踉踉蹌蹌的跑上前來擋在他們之間。
 
  「婆娘妳跑來這幹麻!?還不回床上躺好──」
 
  「這位爺我家當家的一時糊塗了!您可千千萬萬別去報官,我帶著孩子跟您跪了~」
 
  「欸!」急急忙忙攙起了婦人,素還真安撫性的微微一笑,「這位大嫂有話好說。」
 
  只可惜看在那莊稼漢眼裡完全不是這回事…
 
  「你賊笑什麼!放開咱家婆娘!!一人做事一人當咱跟你拚了~」
 
  「當家的你再亂我就抱著孩子死給你看!」
 
  「欸欸、兩位有話好說…」
 
  「死就死!要死咱跟妳一起死──還不是這賊老天的連月大雨…莊稼都養不活了!不搶咱的娃兒就要送去給人煨茶,咱是死活不要!!」
 
  「煨茶!?」素還真一聽馬上跟方才聽聞的故事串聯在一塊,再看向眼前抱在一起痛哭失聲的一家子,心下有了定見。
 
  「大哥、大嫂先別慌!不如我們借一步說話?」
 
  「你想做啥?咱要搶你是咱不對!咱家婆娘孩子是無辜的。」
 
  「我知道、我知道…大哥您方才說了〝煨茶〞對吧?」
 
  誰知那莊稼人一聽這兩字便揮起鋤頭沒頭沒腦的朝他劈來!
 
  「婆娘!帶著小如快跑!!搞了半天這傢伙原來是人販子茶商──」
 
  「欸、欸欸、欸──」

 
  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不過他現下終於將來意表明,坐在李家夫婦的小農舍裡喝茶。
 
  「白兄弟剛剛真是對不住!咱家沒酒就藉這杯淡茶跟你賠不是…」
 
  「李大哥快別這麼說!」素還真連忙舉杯將茶水一飲而盡。「是人總有窮途時,我知道您是被逼急了…」
 
  「別您來您去啦!咱是個粗人不能用您的…不介意的話就叫聲老李,雖說咱聽你那聲李大哥也挺受用的,但不好意思佔白兄弟你便宜!」
 
  「既是受用就讓在下繼續這麼稱呼吧?」唉唉、若真算起年齡來還真不曉得是誰佔誰便宜…
 
  素還真笑得愉悅,嘴上也沒閑著!不多時就將想要的消息全套了出來。
 
  「所以這以人煨茶的事當初縣衙是有嚴令禁止嘍?」
 
  「是呀~起頭是從太湖那帶爆發開的!那時的縣太爺還查了好一會差點丟了官帽子…所幸老天有眼讓他查了出來!同時也明令禁止了拿人煨茶,誰知最近又流行起這勾當……」
 
  「那茶商的容貌大哥你還記得否?」
 
  「那人歪眼嘴斜的還蒙頭蒙腦…不過聲音倒是特別奇怪!若抓到了人把他蒙成那德行、再配上聲音的話咱或許還認得出!」
 
  「這就成了!」素還真笑了笑站起身,「生活上的事李大哥你就別再擔心!這裡有些銀子先應應急,幫孩子張羅些吃的,過幾天我再幫你送些藥材來調養嫂子的身體。」
 
  「怎、怎成呢!白兄弟這樣咱還不是搶了你?」
 
  「不搶、不搶!我還因你得利呢。」
 
  「得啥?」
 
  「既是縣衙那嚴令禁止,兄弟前去告發自是有賞!今日這些就算借你的,屆時再從大哥的賞銀裡扣,大哥哪搶我來著?李大哥也不用擔心有人前來尋仇的問題,兄弟今夜就幫你將那一班人弄得服貼服貼,大哥只需秘密指認就成。」
 
  「這、這實在是…」
 
  他看著那憨直的莊稼漢通紅了眼,拍了拍對方的肩灑然一笑!
 
  「那麼在下就先告辭了!」
 
 
  「呼~總算是通通都擺平了…」
 
  時過子夜,素還真鬆了鬆筋骨後躡手躡腳的走進風家古宅的大廳,空蕩蕩的廳房裡亮著微光,他輕輕吹熄黑檀木桌上遺留的燈火…
 
  「這樣太危險了…不小心釀了火該怎辦?」蹙起了旋眉,素還真喃聲自語,「幸好今天聽話沒幫我等門。」
 
  將背脊靠上加了絨緞的黑檀椅背,就著稀微月色他替自己斟了杯茶,啜飲的同時緩緩闔上眼──
 
 
  明天…明天還要替李大哥送藥材去,順便請他去衙門指認那幫人販子茶商…縣衙的宋大人似乎是個不錯的好官!手下一幫捕快個個都是值得交陪的行俠仗義之輩、幸好無一是江湖人他似乎沒被認出來?不過還是改個裝扮口氣比較方便行事…這次、這次該叫什麼好……
 
 
  纖長的睫羽搧了兩搧、素還真睜開眼,朦朧間發覺天色正逐漸轉亮,曙光初現柔柔的透進了菱格窗內。
 
  「我居然…睡著了啊?」
 
  揉揉有些僵痛的肩頸,乎覺莞爾,「我似乎越來越像個普通人了。」
 
  素還真笑嘆著起身轉進廚房燒水,燒著燒著猛地乍舌驚呼!「糟了!!糖花──」
 
  急奔至廳前揭開了布包,滿盒的糖花早已破碎四散、零落不成片!不復其原初的美麗形貌…
 
  「這該怎麼辦才好?」懊惱的低聲嘟嚷,素還真盯著滿盒糖塊忽來靈光一閃!
 
 
  移了新熱的茶水,素還真揀了個小陶鍋放上灶後,小心翼翼地將糖塊倒入,「幸好靈兒貼心,事先將錦盒內的糖花隔了開,否則我還真不敢想醬油加上金桂會是什麼味…」
 
  滿意的看著糖塊逐漸融化,找了塊桿麵用的木板將糖漿一一澆上、拿起杓子在每滴糖漿周圍一抹!
 
  「這樣差不多也有八成像吧!」看著眼前均勻攤開的糖液成就感油然而生,素還真運起了百氣寒霜指迅速凝結了仍是熱騰騰的糖漿、再拿起鏟子一撬!
 
  「碎了!?」有些愕然的看著眼前的糖花再度變成了糖塊,素還真放輕了力道挑戰下一塊,誰知每片糖花皆牢牢的黏在板上,不使力拿不起、一使力又全成了碎塊…
 
  「如果此時一線生好友在就好了…」有些感嘆的將板上碎成一團的糖粒再倒進陶鍋裡,原以為能像方才那樣順利融解,誰知這回下了鍋沒一會糖漿裡就出現了糖粒,「是火侯不夠嗎?」
 
  素還真手一揮加大了火勢,鍋內褐黃的糖漿瞬間焦化──
 
  「糟了!」第一直覺便提起身側的茶壺將水澆入,滾燙的糖漿遇了水〝滋〞的一聲竄起了大量濃煙!激起的糖液更伴隨著高溫飛濺!!
 
  「噫!」一運氣甩過衣袖擋下燙熱糖漿順勢滅了火,好半晌素還真才放下衣袖,眼前只剩慘不忍睹的廚灶…
 
 
  「哥哥你在幹什麼啊?」娃娃的聲音突然自背後響起,愣了會素還真很是不情願的轉過身去──娃娃今早穿著上回他從市集買回來的淺綠羅裳,髮上配著一整組的翡翠蝶飾和嫩綠彩緞,自門邊怯怯地探了半個頭進來。
 
  「呃、出了點意外…」
 
  「采鈴可以進來嗎?」
 
  「…請進。」
 
  「哇──」小采鈴看著眼前慘不忍睹的廚灶驚呼了聲,「幸好嬤嬤不在家,不然哥哥你一定會被罵的!」
 
  「我不是故意的…」素還真無奈的歎口氣,運氣冰封了糖液後震開黏在衣袖上的糖粒,「這兒我會負責清理乾淨,妳還是離遠些小心髒了衣!」
 
  「我來幫你!」娃娃興沖沖的挽起了衣袖卻被他一把抱至一旁,「不-行──人做事一人當!這兒又灰又髒的妳先去廳堂等著吧?」
 
  「唔…」娃娃嘟著嘴在廚房裡找了張小板凳離他遠遠地坐下,「那采鈴在這裡等你。」
 
  「嗯。」然後素還真雙手抱胸對著眼前一片黏稠的髒污傷起腦筋來。
 
  「哥哥。」
 
  「嗯?」
 
  「采鈴有個可以快速將黏液清理乾淨的辦法喔!」
 
  「耶!?」素還真偏頭望去,娃娃托著小臉笑得燦爛。
 
  「不過你先要告訴我你剛剛在做什麼~」
 
  「我…」躊躇了老半天素還真決定據實以告,拿起放在一旁因闔上錦蓋所以未被波及的糖花碎片走上前去,「我昨天其實有幫妳帶了些精巧新奇的糖品回來,可是一個不小心全弄碎了…」
 
  「啊?」好奇的伸指沾了沾盒裡的糖末放進嘴裡,娃娃靈動的雙眼瞬時睜大!「醬油!?」
 
  「耶~妳不喜歡?」
 
  「也不是不喜歡…」娃娃偏頭思考了會後很是慎重的點點頭,「很新奇!」
 
  「味道很獨特對吧?我剛吃時也嚇了一跳!不過其實味道還不錯~旁邊梅紅跟淺橙色的是梅子和柑橘味的唷!」
 
  「哇!」看著娃娃小小的手指分別在錦盒內各沾了幾下吃得不亦樂乎,素還真有些愧疚的說道:「其實還有金桂口味的…不過剛剛被我燒焦了……」
 
  「其實這樣碎碎的吃味道也很不錯!哥哥為什麼要融了它呢?」
 
  「呃…我原本想讓它們恢復原狀的。」
 
  「原初是什麼形狀?」
 
  「是非常剔透美麗的糖花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精巧漂亮的甜品。」
 
  「原來是糖花呀!」娃娃很是得意的仰起小巧的下顎望著他,「采鈴知道怎麼做唷!」
 
  「耶?」
 
  「依照約定,采鈴將方法教你──哥哥快去燒熱水!用熱水沖過再刷洗黏液很快就清得掉嘍~」
 
  「啊、原來是這樣…」
 
  「快點、快點!清好了我們一起來做糖花!」笑嘻嘻的推著他,娃娃轉身跑向雜物間東翻西找了起來。
 
  運了勁快速燒好熱水,果真如娃娃所言迅速融去了髒污!素還真刷洗著陶鍋,娃娃叮鈴框啷地的拖著一個大大的鐵盤蹭到了身旁,「哥哥你的表情好奇怪噢?」
 
  「因為我沒做過這種事,所以感到很新奇!那個鐵盤是做什麼用的?」
 
  「這是專門做糖花用的喲~」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原來我的失敗是因為選錯了用具…」素還真笑嘆了口氣,將洗好的陶鍋擦乾後放在一旁,揮手烘乾了濕漉漉的廚灶。
 
  「好了~請采鈴師傅教教弟子如何成功做出漂亮的糖花吧?」
 
  娃娃笑得樂不可支的將鐵盤交予他,「哥哥你先幫我把盤裡抹了油後放到廚檯上去!」
 
  「抹油是嗎?」素還真伸手移向了碗公內的豬油,娃娃噗呲一聲爆笑開來!
 
  「哥-哥──那是做菜用的豬油!」
 
  「不都是油嗎?」
 
  「不一樣啦!用那個抹盤子糖的味道就不好了!」
 
  「這樣啊…」
 
  娃娃拉過方才的小板凳站了上去,拿起一個葫蘆瓶拔開了栓子、倒了些油在乾淨的帕子上抹起鐵盤,「做糖呢,要用植物煉的油才不會壞了味!嬤嬤說過普通人家有花生油用就很好了,我們家的油是特別請人煉的,不僅不搶糖味還帶著淡淡果核的香氣呢~」
 
  「植物煉的油啊…那麻油可以嗎?」
 
  「哥哥…我現在總算了解〝君子遠庖廚〞的真意了…」
 
  「嗯?」
 
  「因為君子一進了庖廚就會弄得一團糟!難怪爹爹跟叔叔伯伯都會練那種不吃東西的法術…」
 
  「妳是說〝僻穀〞嗎?」
 
  「啊、就是這個名字!哥哥你也會嗎?」
 
  「我會…」
 
  「那就難怪了!」娃娃笑嘻嘻的將抹好的盤子交給他,素還真有些不甘心的說道,「我只是從未好好鑽研過廚藝罷了!只要好好學一定不會差到哪去…」
 
  「爹爹跟你說過一樣的話喔!」
 
  「咦?」
 
  「最後努力了一個月之後跟我說,君子只要會泡茶就好!」
 
  素還真愣了會認真思考起,到底回去後要不要跟一線生好好討教討教廚藝的事情…
 
  
  「哥哥、哥哥放好了盤子請幫我生火!」
 
  回過神、他將鐵盤放上一旁的廚檯後回到灶旁,手一揮就生好了火,而娃娃只是見怪不怪的將陶鍋移上去,倒進梅紅的糖塊後添了點水。
 
  「還要添水啊…」
 
  「因為這是人家做好的糖,不添點水就熬的話雖然也融得掉,可是太乾燥的話會產生糖粒口感就不好了!」
 
  「原來如此!難怪第二次熬時會結成塊。」
 
  「然後哥哥一定以為火侯不夠,接著就把糖燒焦了對吧?」
 
  「接著還要注意什麼?」素還真顧左右而言他的問道,娃娃將杓子遞了過去,「要一直不斷的攪拌它防止焦掉!」
 
  「噢。」接過了手他依樣畫葫蘆的攪著糖漿,娃娃在一旁專注的看著,方才稀釋過的糖液逐漸濃稠,娃娃突然快快地喊了聲,「好了、好了快熄火──」
 
  素還真迅速滅了火,一抬頭看見娃娃拿著沾溼的巾帕靠上陶鍋,「等等!這我來。」
 
  娃娃依言放了手,他小心翼翼的隔著巾帕拿起陶鍋放上廚檯,娃娃轉身又拿了根杓子後將小凳子移過來。
 
  「我從盤子的這一邊做起,哥哥你從另外一邊!糖花要做得漂亮手勁很重要喔~」娃娃舀了點糖漿滴上鐵盤,迅速的用杓底在糖漿周圍抹了圈,「點一滴、抹一圈!速度要快、邊緣要薄…來~哥哥你試一遍我看看!」
 
  素還真胸有成竹的快速畫好了圈,娃娃看了好一會、搖搖頭。
 
  「不對、不對~哥哥你杓子拿太平了!這樣最邊邊會凸起來喔。」
 
  「咦!」低頭審視起自己做的糖花,果真最邊緣的糖漿積了厚厚一層,娃娃拉過他的手、再舀了杓糖漿,滴上盤後牽著他畫了個圓。
 
  「杓子要這樣拿的有點斜斜的…」
 
  娃娃甜嫩嫩的嗓音邊畫邊提點著,小小的身子在板凳上努力墊起腳,溫軟的掌心貼著他的手背專注的繞著圈,他看著看著忽然笑了。
 
  「哥哥?」
 
  「沒什麼…」素還真有些不能自己的微笑起來,「我只是發覺自己真的很笨!連個簡單的圓都畫不好…」
 
  他反握過娃娃的手,將她小小的指掌連同杓子一起包覆進自己的手心。
 
  「能不能、再多教我幾次?」
 
  「好─」娃娃有些疑惑的轉頭瞅著他,思考了會後還是回過身去,領著他畫了第二個、第三個圓。
 
  「好奇怪喔…」娃娃邊畫邊小聲嘟嚷著。
 
  「嗯?」
 
  「不該是我教你嗎?」
 
  「是啊!」
 
  「那為什麼是哥哥握著我的手?」
 
  「這個嘛…」素還真笑著彎下身、自娃娃背後倚向她肩頭,「因為妳的手太小了!而且一直墊腳尖很辛苦。」
 
  「我才沒有偷偷墊腳尖!」
 
  「是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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