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頭：其實就是章六即將登場的侍郎跟姑娘成婚那晚的事XD正文裡不會明著寫出咱們就趁這良辰吉日交代個清楚～>W<
早在她接下這份任務時便已無數次沙盤推演過這一晚——原想著既將生死置之度外，面對可能的折辱也不過眼一閉、牙一咬便過了。更何況根據組織蒐集來的情報和她的分析判斷，心比天高的素侍郎大抵是不會想和她這個擺明是敵方細作的女子有任何糾纏。
她須做的便是彰顯自身價值、運用手頭所有籌碼與他週旋，合謀演上一齣令組織滿意的好戲，然後各取所需兩不相欠。
若素侍郎早知姑娘如此盤算，定是許為知己、一拍即合，少去日後諸多彎彎繞繞的試探，可惜任人事再怎麼籌謀也抵不過天意——
那夜朱雀雲丹面對的，是個酩酊大醉全然不講道理的素還真。
於是當他傾身將她壓在床上時，姑娘表面鎮定心下其實各種慌亂，紫華劍落在床下橫豎是搆不著了，她該拿什麼來敲暈眼前這人？
素還真迷濛著醉眼捧住身下那張絕世容顏，漩眉微蹙頗為不滿地嘟嚷道：「天蝶盟來的妖女有一個就很煩人了！竟然還想分成兩個？我警告妳不准再晃了。」
「我沒有，怕是燭光晃漾所以令夫君迷了眼。」朱雀雲丹暗自鬆了口氣，才正慶幸著這人本就是暈的無須煩惱如何敲昏，素侍郎便比她設想中來得更加配合的瞬間吹熄所有燭火。
不遠處的庭院傳來仍未散宴的好事者們祝賀歡呼，月色透窗而入她對上那人閃閃發亮的雙眸與頗有幾分自豪的笑語：「那便不要燭火。」
「夫君高興就好。」
「可妳怎麼還在晃啊？」
朱雀雲丹無言地沉默了會，半是無奈半是放棄的反問道：「那你打算拿我如何呢？」
「我有祖傳的定身咒專制妳這種不聽話又愛亂動的妖女。」
「原來我嫁與的竟是個素道長，恕在下眼拙敢問修行何處？」
她不知自己為何輕笑出聲，緊繃了一整晚的心緒正緩緩鬆懈，而那人卻是一本正經地同她胡說八道起來。
「山人清香白蓮素還真，隱居在翠環山玉波池，百柳珠簾五蓮台。」
「且為何事入紅塵？」
「天下平靖。」
「癡人說夢。」
「妖孽竟是個能看透的……可連個冠冕堂皇的夢也沒有，人又因何立世？」
「君有鴻鵠之志，吾為燕雀不敢妄評。」
「燕雀？」那人復又捧上她的臉左右瞧了一番，「他們說妳叫朱雀雲丹。」
她嘆了口氣默默反省起自己為何要跟個喝醉的人較真，偏臉想挪開那人的手卻只是被他牢牢固於掌中。
「告訴我，朱雀雲丹妳又因何入世？」
「我只希望我重視的人都能好好的。」
逃不開她只能選擇直視那人緩聲傾訴，沒料想素還真聞言跟著輕聲笑開，「那麼我們是一樣的……」
她勉力拉開他的手搖了搖頭，「像你這樣的人哪真能懂『愁聞劍戟扶危主，悶聽笙歌聒醉人』呢？我們終歸不會是同路人。」
「攜取舊書歸舊隱，野花啼鳥一般春……如果可以，素某也想的。」
聽著他毫不猶豫地唸出〈歸隱〉最後兩句，就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似乎看透了眼前這個人，連同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望。
拋開立場或許還是個難得的知音人——正當朱雀雲丹沉浸在自我的思緒中時，那人又復捧上她的臉發起了酒瘋。
「我為什麼要跟一個妖女談心？這不對勁！連一線生都不知道我其實一點也不想當官。」
「那你為何……」
「還不是要幫著崎路對付燈蝶那老賊！不然我只想找個地方安居樂業，天天蹭一線生好友給我做飯吃。」
「你方才那平靖天下的凌雲壯志哪去了？」
「難道除去燈蝶老賊不算平靖天下？」
「呃，算。」
「是嘛，我就說妳是個明事理的妖孽。」
「那麼勞煩素道長行行好，鬆開我的臉行嗎？」
經此一役朱雀雲丹決定不管眼前這人看起來有多正經，都不要再跟個醉鬼酒後談心！正當她努力想拉開素還真箝制的指掌時，對方噘著嘴略做思考後點點頭，「鬆開可以，但要先下定身咒。」
「需備妥筆墨紙硯好供您開壇做法嗎……」
「哪要這麼麻煩！妳讀過《列異傳‧宋定伯》嗎？我娘親以前就教過我，這招拿來對付妖孽最有效了。」
要避開那人已是不及，腦中不斷盤旋著那句「鬼惟不喜人唾」的朱雀雲丹驚懼地閉上眼——
那是一個略微濕潤的唇吻輕輕淺淺落在眉間，她茫然睜眼對上那人放大的笑顏。
「好啦，這樣就乖了。」施完咒的素道長心滿意足地鬆開她的臉，然後左右各補了一個吻上去，「別想著夜半造亂，我定住妳了。」
「你娘親真是如此教你的？」
「是呀，我和小妹幼時調皮得很，娘親每每說是被促狹鬼附身，親一下就好！」
許久未曾說起往事，素還真露出宛若赤子般的燦爛笑容，「挺有用的對吧？」
「嗯。」朱雀雲丹記得那些閱讀過的宗卷，素還真幼年遭逢變故，再入武氏朝堂時已無有六親……
「唉呀，妖孽被定呆了竟連眼也閉不了。」醉糊塗的那人不解她此刻心中湧起的憐惜，伸手闔上她的眼後輕輕吻上，「好好睡吧，晚安。」
那一晚，侍郎府眾人口中名為朱雀雲丹的妖孽確實不敢妄動，只因睡在身旁的白蓮道長時不時就要往她臉上親一口——
「妳這麼不乖到底是想跑哪去啊……」
「再不讓我下床去睡你明日定是要後悔的。」
「那便後悔吧，連個妖孽都困不住才教人笑話。」
那人雙手環抱固於腰際、溫熱的唇吻落於眉間心上，不得脫身的朱雀雲丹無奈想道，就當是被太過親人的狗給舔了別太計較，待到明日才是她徹底扳回一城的時候。
※ ※ ※
「娘親、娘親——爹爹又欺負我！」
正在灶房備膳的風采鈴低頭看向撲在右側腰際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輕捏了一把後柔聲勸道：「怎麼鬧到這兒來了？娘親說過灶房很危險的先出去吧。」
話語方落另一個麻煩便從左側環住她整個人，溫潤嗓音委屈巴巴地響起：「采鈴、采鈴——續緣也欺負我！」
「你呀……別跟著孩子一起胡鬧！都出去吧。」
「出去可以，但要娘親一起出來給續緣評理才行！」
「是呀是呀！飯可以晚吃但正義和公理一刻也不能等——」言畢那人貼著她的耳低聲續道：「重點是這溽暑時節妳在灶房裡待大半天啦，再不出去歇息熱壞了怎辦？」
她有些畏癢笑著躲了下便被父子倆半推半就地帶往廳堂，她被那人領著坐在舖有軟墊的椅上、手裡滿是孩子塞過來的涼茶和糕點，然後素家父子站到大桌上倒扣著的兩個盆子旁，極有默契地同聲說道：「還請娘子／娘親用過茶水點心後給我們評評理！」
風采鈴忍俊不住輕聲笑開，依言用過茶水點心後配合地正色問道：「今個兒評些什麼呢？」
「菜蔬雕刻。」素還真一臉勝券在握地宣布，小續緣在旁慌忙補充道：「贏的作品可以逃過今晚下鍋的命運！娘親妳可要好好評喔。」
然後父子倆同時掀開覆蓋作品的盆子——刀工精細的胡蘿蔔鳳凰跟一條充滿童趣風格的紫茄雕龍躍然立於桌上，恰是這對父子最討厭吃的蔬菜。
風采鈴在感到有趣的同時於心底有些無奈地想，千萬不能讓挑嘴的素還真繼續把孩子往偏食的路上帶了！均衡飲食才有益身體健康，萬不可覺得可愛就心軟。
於是風采鈴努力斂住唇畔笑意起身環視兩件作品，一本正經地宣布：「無論是茄子雕龍或胡蘿蔔鳳凰皆為世間難得佳作，既是難分軒輊不如……」
「都不煮了？」小續緣興奮地高舉雙手正要歡呼，卻聽聞美人娘親笑吟吟宣判菜蔬們的終局，「不，是一起下鍋。而且為保留龍鳳原型，我想便直接清蒸吧？有了你們父子倆的努力替今晚的飯桌添色不少呢！」
素家父子同時垮下臉，漩眉低垂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但此舉對素氏裝可憐大法已然免疫的風采鈴而言完全沒用，直接回返灶房拿了竹蒸籠出來將蔬菜龍鳳一起擺入，小續緣急急捉住自家娘親的手試圖做最後努力，「那、那至少改做魚香茄子好不好？」
「好啊，只要續緣喜歡吃，要娘親變換什麼料理方式都行。」
眼見孩子挑戰成功素還真也跟進說道：「那我也要換料理方式！就切成細絲加蛋炒了吧？」
風采鈴撫著那隻栩栩如生的胡蘿蔔鳳凰，滿臉惋惜地嘆道：「還是維持清蒸吧？你雕得那麼好切絲怪可惜的。」
「不不不——一點也不可惜！真喜歡的話下回精雕個木頭的給妳還加彩繪，眼前這個不過遊戲之作還是切絲入肚的好。」
「我其實瞧著挺好的啊，怕是等會捨不得下手。」
「哪須勞煩娘子，等等我自己動手！煮菜不行但論刀工我還挺有自信。」
「那便有勞夫君。」風采鈴燦燦笑開端起蒸籠往灶房走去，素還真認份跟上前後頭卻意外多了個素續緣。
夫妻倆對看了眼極有默契地同聲說道：「續緣先待一旁玩去，爹爹等會就出來陪你。」
「不嘛……續緣也想幫忙！一個人待外頭好無聊。」
「爹爹跟你保證切胡蘿蔔很快的！」
「切胡蘿蔔是快，可爹爹你一黏上娘親就捨不得出來了……」小續緣噘著嘴，決定把跟屁蟲的行為進行到底絕不妥協。
素還真有些頭大地彎下身試圖跟孩子講道理，卻被古靈精怪的小傢伙噎得說不出話來。
「真是個難纏的促狹鬼！」素還真嘆了口氣眼見就要放棄，風采鈴在旁輕笑著提議道：「你怎不對他試試你們素家祖傳的定身咒？」
聞言素還真猛地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妻子，還來不及尋問就被成功勾起興趣的孩子給拉了回去。
「什麼定身咒啊？爹爹你都沒同我說過！」
「啊，那個呀……」
素還真轉念一想決定先把眼前這小傢伙給處理好，待夜間得空再來解決自己的疑惑，於是換上個神祕兮兮地笑臉朝素續緣勾了勾手，待孩子乖乖湊進後一把緊緊捧住他的臉，「說到這個素家祖傳的定身咒啊，可是專門用來對付促狹鬼的厲害手段！續緣可還記得爹爹跟你說過的《宋定伯》故事裡鬼最怕什麼嗎？」
「是人的口水啊……」答完後素續緣猛然驚覺不對！但已避無可避只能驚恐地望著自家爹親不斷靠近——
風采鈴在旁看著孩子的表情和反應覺得心有戚戚焉，唉，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然後那個略微濕潤的唇吻如多年前般落在孩子額間，她看著孩子眨眨眼後薄紅了臉，跟著補了個定身咒在他左頰。
「好啦，這樣就乖了。」一樣是多年前那人說的那句話，風采鈴訝異於自己的好記性，那人選擇遺忘的所有不堪對自己而言卻是如此刻骨銘心。
安置好續緣後她起身對上丈夫尋問的目光，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回到灶房裡繼續忙和，素還真聰明地沒選擇繼續追問認份切起胡蘿蔔絲。
待夜裡風采鈴忙完所有家務沐浴歸來後，便見著丈夫頗有閒情逸致地提筆練著大字，她湊近一瞧發覺是陳摶的那首《歸隱》詩。
待素還真寫完最後一個字，風采鈴淺笑問道：「怎麼突發雅興練起字來？」
「靜心。」
「不知何事惹君心亂？」
看著明知故問的妻子，素還真悶悶地湊上前同她額貼著額嘟嚷道：「妳呀！」
「我？」
「就是妳，我思前想後卻記不起何時同妳說過我素家祖傳的定身咒……」
「看在胡蘿蔔雕鳳那麼漂亮的份上給你點提示吧！」風采鈴親暱磨了磨對方鼻尖，雙手環上素還真頸項巧笑倩兮問道：「素道長今晚收妖嗎？」
素還真愣了愣破碎片段浮於腦海，妖女什麼的簡直不能更超過！當真應驗了那句當年有多惡劣日後就該有多懊悔……他有些惴惴不安地望向妻子，卻見對方只是促狹地朝他眨了眨眼，心一橫便壯著膽子湊前吻上——
那是與多年前截然不同極為溫柔纏綿的深吻，當年的素道長摟緊了懷中妖女附耳輕道：「這麼多年來一直收在心上。」
然後再一次由衷感謝起素家祖傳定身咒的偉大存在。
慕曦語 寫於 2018/7/17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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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完後趕在七夕最後一刻寫完啦！！！大家七夕快樂～～＞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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