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2日 星期六

【劍挑紅顏映殘妝】章五


 
  幾日後朱雀雲丹正式辭別了皇后和公主回到丞相府,方落轎便瞧見血吻蝶身姿瀟灑地斜倚在廊柱邊,她恭敬地朝對方行了個禮後柔聲喚道:「四教主。」

  血吻蝶神情有些複雜上前扶了她一把後嘆道:「馬上就要是一家人了,以後就別同我行這虛禮,雖知妳意欲為何但我還是要多問一句——當真不悔?」

  「不悔。」

  「我替二哥謝謝妳……」

  「您言重了,二教主於我有救命之恩本就萬死不足以為報,待朱雀雲丹嫁離相府,凡事還需四教主萬般周全才是辛苦。」

  「放心吧!我怎麼保得了織夢師就會怎麼護著二哥。」

  「四教主對織夢師姑娘滴水不漏的保護和一往情深是眾所皆知的,如此朱雀雲丹便徹底安心了。」

  「只可惜這些安然的背後都委屈了妳。」血吻蝶看著眼前這個與心上人容貌十分相似的姑娘,忍不住言語間隱約的愧疚與憐惜。

  聞言朱雀雲丹卻僅是回以粲然一笑,雲淡風輕地說道:「命數千絲萬縷的交會才成就了今日,無論是身為朱雀雲丹或侍郎新婦,屬下皆無任何委屈還請四教主寬心。」


  「該說妳太逆來順受還是懂得順勢而為?罷了,大教主在後花園等妳覆命,自己小心言語,沒有什麼對他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妳可以彰顯自己的價值,但仔細別僭越了。」

  「是,朱雀雲丹謹遵教誨。」

  他看著那個他們一手培植起來的紅衣姑娘,款步姍姍走向滿是林蔭的迴廊,那般幽深曲折一如她即將踏入的險局,那雙善繪丹青的纖纖素手在組織排佈下,還不知要掀起何等的滔天巨浪……

  而朱雀雲丹主僕一行在經過重重迴廊與隔牆後,終於即將進入相府隱於西苑的後花園,朱雀雲丹在轉角處的扇亭裡稍事歇息,由秋分幫著整斂妝容完畢才起身吩咐道:「刀獸劍禽留守此處,秋分丫頭與我同去即可。」

  「屬下遵命。」   

  忠誠的護衛分列兩旁目送她們遠走,朱雀雲丹凝著身旁異常安靜的侍女忽有了說笑的情緒。

  「我們小秋分連進皇城面聖都難不倒了,怎麼換了自家的丞相爺反倒拘束起來?」

  「小姐還有心情取笑人家!等等要面對的可是大教主,秋分是怕……」

  「妳什麼都不用怕。」朱雀雲丹纖指撫過盛開的花朵輕聲笑了起來,「若藏不住臉上的怯懦與恐懼,便低伏下頭以示忠誠即可,一切有我。」

  小姑娘抿緊了唇伸手牽住自家小姐纖白的指掌,努力抑下欲淚的情緒,「還說我呢,小姐的手分明冷得像塊冰似的……放心吧!秋分再怕也不會失了分寸擔誤小姐大事,即便要面對刀山火海、洪水猛獸,秋分都會緊跟在小姐身後絕不退縮。」

  「好秋分,多謝妳。」緊緊回握小姑娘暖熱指掌替自己汲取更多的勇氣和力量,面對未卜前程她其實也怕,可那麼多人的命運與安危皆繫在身,枰上棋卒註定只能前進——

  「我們走吧。」

  不多時便見著燈蝶威嚴的背影佇立在古槐樹下,她率侍女齊齊拜倒後恭敬說道:「朱雀雲丹偕婢子秋分參見大教主。」

  「抬起臉來。」燈蝶轉過身命令道,然後看著女子乖順抬起的面容露出猙獰微笑,「確實是像,老二老四這些年處心積慮倒是給我養了個好閨女。」

  「能為組織效力是屬下福氣,眾位教主的栽培更是功不可沒。」

  「我知道妳想說什麼,答應妳的待與素還真成親後回門那日便可得見。」

  「是,多謝大教主,朱雀雲丹定不辱命。」

  「妳倒好自信!」看著眼前這個不卑不亢的女子,一想到日後素還真對上這綿裡藏針的性子,有力無處施又礙於皇命不敢隨意休棄的憋屈模樣,燈蝶便心情大好了起來。

  「若連這等自信也無豈能堪負重任?自古虎父無犬子,朱雀雲丹既成了丞相義女,自是不敢枉擔了這虛名。」

  「哈,那便從今日起改口吧!就嫁與素還真這事上組織會全力支援妳,需要多少人員佈置直說便是。」

  「增員不敢,過多的人員佈署不過徒增猜忌與傷亡。素侍郎何等精明人物,睿智如義父總不會要我嫁過去取得他信任後,哪日花前月下讓天蝶盟一擁而上將之圍殺吧?」

  「難道素還真的生死不在妳的任務範圍?」

  聞言朱雀雲丹似是感到有趣般漾出盈盈淺笑,「難道義父真正予我的任務,不在傳遞訊息誘使素侍郎調查昔年舊事?單就此點我們與皇后娘娘站在同一陣線上,可謂雙贏。」

  「不過一時皆大歡喜。」

  「是,朱雀雲丹明白,義父才是最終坐收漁翁之利者。」

  「妳確實聰慧得令人愉悅,可如此道理怎麼就沒剖析予妳心心念念的二教主明白?」

  「丞相有鴻鵠大志,但吾等卻只圖燕雀之安,只能說鐘鼎山林人各有志,二教主從不是反,只是再跟不上您的步伐求個歸隱田園頤養天年罷了。」

  「青出於藍勝於藍吶,妳倒是個會說話的。」燈蝶頗為滿意地點點頭,「那麼身為明白人的妳呢?」

  「朱雀雲丹願為馬前卒以成大事,待功成後也只盼能歸隱山林,歲歲年年遙祝教主千秋霸業永世安康。」

  「才誇妳呢,竟隨了老二一般沒志氣!教老五知道又該失望了。」

  「是朱雀雲丹高攀不起五教主的期盼。」

  燈蝶看著復又低眉斂首的姑娘,搖搖頭哼笑了聲——畢竟是在老二老四身邊養起來的,終究是隨了那多情又難成大事的性子。

  「罷了,若無事便退回不夜天待嫁吧!妝奩器物皆交由妳四教主操辦,可他畢竟是個男子妳若覺有缺大可同他商議。」

  「四教主品味卓絕所選之物定是上品,只是朱雀雲丹真心所需,還是得同相爺索求。」

  「說吧。」

  「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事,自承了朱雀雲丹的身分以來事事都有人伺候著,來日功成身退怕是一應瑣碎雜務無法自理,所以想討個心靈手巧的婢子死契,還望相爺成全。」

  「我以為妳會想再多討兩個武功高強的護衛防身。」

  聞言,朱雀雲丹彷彿聽見什麼有趣的事兒一般輕聲笑開:「不過是教主送來看門的兩條狗,要之何用?」

  「是嗎?」燈蝶睨了她一眼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允妳了。」

  「朱雀雲丹多謝教主。」

  「就從此刻起改口罷。」燈蝶旋身欲離前不冷不熱地拋下一句,然後滿意聽著溫婉柔順的女音再一次於身後響起。

  「謹遵諭令,朱雀雲丹恭送義父——」

  「哈,真想讓老二也聽妳叫上這麼一聲。」

  他還記得方撿著還是小姑娘的這人回來時老四曾同他抱怨過,說丫頭性子倔又不識抬舉,哄了半天就是不認爹只肯喚「恩人」,生生壞了老二一番苦心……

  可如今曾有的堅持終究敗給了現實,姑娘腕上抹不去的蝶痕與侍郎新婦身分,若教老二囹圄中得知說不定還情願當年讓她死在外邊。

  總該來個人去告訴他,他欲背離的有人替著填了,燈蝶嗤笑了聲後負手遠走。


      ※   ※   ※
       

  在確定燈蝶徹底離開後朱雀雲丹終於鬆下極度緊繃的身軀,跪麻的雙腿令她一時無法站起,艱難回過身朝仍跪伏於地的秋分說道:「大教主已經離開,我們可以起來了。」

  她搭上小丫鬟的肩頭才發覺對方仍止不住顫抖,朱雀雲丹心疼地拍撫少女纖弱的背脊柔柔喚著「秋分」,小丫鬟應聲抬起的臉上滿是淚痕與驚恐,顫聲帶著強烈不解問道:「小姐……妳怎能、妳怎能那樣說刀獸和劍禽?」

  朱雀雲丹嘆了口氣,掏出巾帕細細替對方拭淨滿臉淚水,「我已經徹底連累了妳,不能再去拖累更多的人了……」

  「秋分不懂!刀獸劍禽他們明明——」

  「刀獸和劍禽是習武之人,對他們而言留在組織發展才是最佳選擇。」朱雀雲丹捧過秋分的臉無比嚴肅地說道:「秋分,正是知道刀獸劍禽對我們好,所以才更要劃清關係!他倆與我們的牽扯越少才越能為組織所用。我知道這對妳來說很難,可從今起妳要學著不再去依賴刀獸和劍禽,我們不能強求獵豹和飛鳥入池淵而活,秋分能明白的,對不?」

  「秋分知曉了。」小姑娘忍下啜泣慌忙擦去又溢出眼角的淚,努力朝自家小姐擠出一個笑臉,「可小姐會讓秋分一直一直跟著妳的對不對?」

  「死契都攥在我手裡了,妳還想走哪去?」朱雀雲丹笑著捏了捏小姑娘的臉安撫道,心下想的卻是待嫁入侍郎府後便要恢復與秋別之間的聯繫,尋個恰當的時機安排秋分離開——天下本就無不散的筵席,她在與秋分細細解說的同時再一次提醒自己。

  之後她們終於同刀獸劍禽一起回到不夜天,雖也是組織安排的棲身據點,但住得久了倒也生出幾分歸屬感。

  刀獸振臂拉了拉筋長嘆一聲:「還是回到這裡自在啊,對吧?小秋分。」

  「嗯。」誰知平時最愛同他鬥嘴抬槓的小丫頭僅是淡淡應了聲,說要去幫小姐打理所需之物便退下了。

  刀獸有些錯愕地搔搔頭關切問道:「小姐,秋分丫頭這是怎麼啦?我瞧著不太對勁吶。」

  「無事,面見教主大家都辛苦了,今夜早些休息吧。」

  「屬下領命。」

  朱雀雲丹笑了笑,簡單再吩咐些需注意的事項後便讓兩人先行退離,她望著侍衛們的背影陷入沉思,秋分這心頭有事便藏不住的性子在日後相處上還不知要鬧出何等風波,心細如刀獸怕是不日便要來尋自己討說法了。

  「不過是把抉擇提前,如此也好……」

  嘆了口氣,朱雀雲丹起身環視眼前這個不夜的庭院,滿院燈火隨風搖曳,光影晃漾下的花葉庭石鍍了層暈,美得有些不真實——可惜如此景致以後怕是再難得見,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不夜天含願台的朱雀雲丹亦是如此不真實的存在。

  她獨身一人在亭中思索直至天方大白,滿院精心設計的燈火漸次熄滅,晨光下花葉依然,朱雀雲丹看著仍是隱於暗處的自己,心頭忽然湧起幾分欣羨。

  燈蝶問過她究竟所求為何,除卻情義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後,她真心所求不過有朝一日能不加偽飾地立於光下。

  「我所想望的你倒都有了……」朱雀雲丹纖指按上桌面排佈了一整夜的圖紙,錯綜複雜的人事牽連密如蛛網,她再次細細描摹中央用朱砂圈起的墨跡,嫣然笑開,「素還真,確實是個好名字啊。」

  同一時間不遠處的侍郎府裡素還真惡狠狠打了個大噴嚏,為了準備聘禮幾日夜沒睡好的一線生很是嫌棄地瞪了他一眼,「就叫你別跟著來添亂!府庫裡浮塵甚多也不圍條巾帕。」

  「不過逛個自家府庫蒙著臉活像在作賊……啊,素某沒有詆毀好友的意思。」

  一線生氣得一把扯下防塵的巾帕罵道:「素還真,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句話聽過沒有?你今日甭想吃上一口豆腐花了,自個兒到外頭買去。」

  「好友這是對號入座強扣了素某的豆腐花!外頭買的哪比得上好友萬分之一的手藝。」素還真邊抗議邊不忘給自家好友灌迷湯,哄得一線生眉開眼笑啐了他一口:「就你會說話。」

  然後抬手找出那本飾品圖樣集遞給對方,「是說你分明不滿這樁親事幹麻對準備聘禮那麼上心?」

  「崎路昨天捎信來說看到血吻蝶親自在給朱雀雲丹備嫁妝,你也知道他那人素來品味卓絕,我們侍郎府自然輸人不輸陣!」

  「除此之外呢?」

  素還真翻著圖樣集輕聲笑開,「我聽聞朱雀雲丹乃是近期名動京城的才女,此中雖不乏寒貴妃炒作的成分,但還是想試試她能否從聘禮中悟出幾分絃外之意。」

  「你也別太為難人家姑娘……說不定她同你一般身不由己。」

  「再說吧。」言畢素還真興致勃勃地指著個繁複的花鳥圖紋同一線生問道:
  
  「你瞧這個圖樣如何?」

  「還挺好看的,可手藝再巧的繡娘要將此圖完整呈現,怕是也要費上半個月的功夫。」

  「那若改以銅鐵為體、鎏金紋身造個雕花籠,以好友天下無雙的手藝又需幾日能成呢?」

  「最快也需三四日吧……」

  「甚好,素某這就去製圖。」

  「欸等等!我答應你了嗎?」

  輕功超絕的某人卻已滑行至府庫外,從門邊探出半張臉討好賣乖道:「總要教燈蝶那老賊知曉,就算他們派出了品味超絕的血吻蝶,也比不過我們天下第一巧的手藝啊。」

  「那可是聘禮,你就不怕朱雀雲丹把它留在丞相府白白便宜了那老賊?」

  「怕什麼呢,以後扳倒他抄家時再拿回來就好啦。」

  看著那人將抄家削職說得如此雲淡風輕模樣,一線生忍不住嘆道:「聽說對方就要成為你名義上的岳丈了,也不怕受株連或被人扣個以下犯上的帽子。」

  「不至於吧?若罪證確鑿我彈劾他算大義滅親,況且我和他的姻親關係是天家所賜……等等,好友你好像點出了我一直以來的盲點。」

  素還真神色一凜沉吟道:「我們都太小看賜婚背後的意涵,除了讓天蝶盟順理成章安排個線人就近監視外,還代表著武皇無聲的牽制。我們推演多時的應對之法皆只針對燈蝶,卻沒把武皇也算進去!罪證確鑿又如何?如果武皇和燈蝶根本就是同路人,屆時直接坑殺我們於朝堂之上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一線生聽後捋了捋美髯跟著推敲起來,「可武皇是雲渡山上那位的至交好友,你也算他延請入朝的沒道理動手呀!會不會只是想維持朝堂各派勢力和諧才同意燈蝶提出的聯姻之舉?」

  「我當然希望是自己多想,但不能否認我們都因著前輩的關係對武皇少了幾分戒心,如此一來調查和彈劾的行動就要更為謹慎才行。」

  「可我怎麼想崎路所查的玉和殿舊事皆只針對燈蝶,與武皇無關他老人家沒理由出手啊!」

  「不止玉和殿……近期大理寺跟刑部共同關注的,還有京城少女乾屍案和白虎山屠村血案,就不知是其中哪一件觸及了皇帝老兒的底線,需這般聯合他的好相爺一塊對付我。」

  分析完後素還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如今我被困在侍郎府內婚後才能歸職,現下還是認分些去替我那未過門的娘子畫好聘禮圖紙,速速用三書六禮將她娶過門才是正解。」

  一線生嘆了口氣安撫,「你想得開就好,聘禮和嫁娶事宜也甭發愁,橫豎有我這天下第一巧在呢!定給你辦得妥貼。」

  「那便萬事勞煩好友,素某無以為報只好問你一句拜堂時要不要坐大位?」

  素還真促狹朝一線生行了個大禮,惹得對方吹鬍子瞪眼睛地呿道:「長沒你幾歲少吃我豆腐!快滾回書房畫你的圖紙去。」

  「是是是——可我還惦記著好友早先答應我的豆腐花呢。」

  「待我整理完府庫等會一併給你送到書房去。」

  「別等會了,好友就當休息先陪陪素某吧!」

  素還真走回府庫內手腳俐落地三兩下就幫著收拾好雜物,然後勾過一線生的手一路言笑晏晏朝灶房走去。


      ※   ※   ※
       

  而另一頭的不夜天裡,一大清早秋分便自灶房取出竹籃準備前往市集採買,經過後院時正巧碰著了方晨練完的刀獸和劍禽,刀獸一如既往朝她揮了揮手道早,「丫頭!兄弟方才比試又輸我,今個兒就由他陪妳上市集提籃挑菜啦。」

  聞言小姑娘卻只是低著頭儀態萬千地給他倆福了個身,「隨小姐嫁入侍郎府後萬事皆不能同過往一般隨興沒規矩,秋分感謝兩位大哥一直以來的包容與照顧,但採買實為丫頭份內之事,此後由我一人置辦即可不勞二位煩心。」

  言畢又是規規矩矩地朝兩人施禮後才轉身離去,刀獸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同自家兄弟說道:「這丫頭學規矩學壞腦袋了?這般彆彆扭扭的說話把我渾身雞皮疙瘩都給逼出來。」

  回應他的是比平時更為沉默的劍禽,刀獸嘆了口氣自顧自地說起來:「不過方才還真有幾分相府千金的隨侍大丫鬟模樣……就不知那丫頭能這般裝模作樣的撐多久?嘿,要不要開個局賭一把!」

  「三天。」

  「唉,我猜也是三天,真沒意思!」

  不過才一天刀獸就察覺自己猜錯了方向——這秋分丫頭哪是在學規矩呢?分明是在學躲人!

  從前挑水砍柴洗菜揀果子什麼的使喚起人來從沒在客氣,整天圍在身旁吱吱喳喳地像隻小麻雀,如今凡事不讓人幫著也就算了,不服侍小姐時幾乎躲在房裡,不小心在行走間碰上又是施禮又是道萬福的,搞得人連話都沒法子好好說。

  就這樣過了三天,第四天晨練完後刀獸將千獸魄一甩喝道:「這般彆扭的日子沒法過了!劍禽你負責秋分,我去找小姐問個明白。」

  「嗯。」

  兄弟倆極有默契地分頭行動起來,劍禽熟門熟路地沿著秋分在集市裡慣常採買的路線追去,而刀獸則換了身全新衣裳踏入不夜天的花園內,果不其然在涼亭覓著正彈著古琴的朱雀雲丹。

  待一曲奏畢刀獸適才上前抱揖恭敬喚道:「主人。」

  聽聞刀獸改了對自己的稱呼,朱雀雲丹瞭然一笑招呼道:「坐吧刀獸,尋我何事?」

  「屬下是粗人,先為可能的言語衝撞向主人告罪。」言畢雙膝落地便要拜倒。

  「刀獸!」朱雀雲丹急忙上前止了他的動作,「莫要如此,你我相識多年有話不妨直說。」

  可她一介纖弱女子如何拉得動習武之人鐵打的身子,刀獸長跪於地俯首言道:「屬下同劍禽隨侍主人左右,一路行來自問忠誠、絕無二心!不知我兄弟二人何處行差,令主人不安教秋分姑娘急與我等劃清界線。」

  「我從未疑過你和劍禽!切莫多想快起來說話。」

  饒是素來冷靜自持的朱雀雲丹此刻也有些急了,刀獸這才依言起身朝她眨眨眼笑道:「如此好教小姐知曉這幾日被秋分丫頭待之以禮的滋味。」

  朱雀雲丹鬆了口氣跟著笑開,替終於入座的刀獸斟杯茶後嘆道:「你也知曉秋分丫頭的性子,這幾日確實有些反應過度了……」

  「但小姐未曾出言阻止,似是有意為之。可是面見大教主時他老人家說了些什麼?」刀獸抿了口茶說出這幾日觀察後的疑問。

  「刀獸觀事總是如此一針見血。」朱雀雲丹回以苦笑點點頭續道:「是,秋分雖然言行太過,但我確實希望她慢慢減了同你和劍禽之間的親密,不是對你兄弟二人的忠誠有所懷疑,反之,正是因為感念汝等這些年來的照護之情才行此舉。」

  「還請小姐明示。」

  「刀獸你只須謹記,一入侍郎府後所有行動皆依組織的號令徹底執行,無須顧慮我與秋分,我們自有脫身與應對之法。而你與劍禽且安心忠於教主命令,才能繼續為組織所用——你是明白人自然瞭解其中因由,說服劍禽之事便交予你了。」

  「果真如我所料……」刀獸沉沉嘆口氣仰頭飲盡茶水,然後將空了的杯盞置於桌上棋局死地,「小姐此局已將自己視為『棄子』,我和劍禽的活路若要依附組織而生,只有參與圍殺方能見證忠誠。」

  「是。」

  亭中一時寂靜無聲,直至千獸魄出鞘時伴隨的獸吼驚破了這份沉默,朱雀雲丹神色不改直視刀鋒凜冽寒光,刀獸見狀咧嘴一笑,「看來不夜天內此時並無外人。」

  「我與四教主有過協議,出嫁前不夜天僅有我們主僕四人,其餘組織人員無有傳召不得入內,刀獸若需人見證我倆齟齬我可另作安排。」

  「如此便能安心說話了。」收刀入鞘刀獸朝朱雀雲丹深深一揖,「屬下為方才唐突之舉致歉,多謝小姐替我兄弟二人諸多設想,但小姐可知天蝶盟裡有多少人習有獸禽三步絕嗎?」

  「組織內詳細武力佈署非我所能觸及的領域。」

  見對方搖首刀獸釋然一笑後接續說道:「難怪小姐以為我們還能被組織撿回去再利用!坦白告訴小姐,全天蝶盟裡共有二百人倆倆搭檔一塊修習獸禽三步絕,我與兄弟不過是百組刀獸劍禽中那年比試奪魁,被組織正式賜予千獸魄跟百禽魂之人罷了——若小姐真被視為棄子,無論我和兄弟再怎麼對組織盡表忠誠,下場依舊只能隨小姐的身份一同被蛾飛蝶舞埋葬,這可是朱雀雲丹和刀獸劍禽既定的終局啊。」

  「可我有必需該走的路,這場局裡我註定……」

  她原以為只要送走秋分、同侍衛們劃清界線便能獨力承擔一切,可如今知曉無論成敗皆會牽連刀獸和劍禽後,朱雀雲丹頓感壓力倍至。

  刀獸取下棋枰上的杯盞,替自己和朱雀雲丹重新斟滿茶水,置於對方冰冷的指掌間朗聲笑道:「只好將小姐方才說過的話改幾個詞還給小姐了!小姐只須謹記,一入侍郎府後所有行動皆依原本計劃執行,無須顧慮我與劍禽,我們自有脫身與應對之法——如今將話說開並不是想讓小姐徒增煩惱,只是希望小姐明瞭,我們既是殊途同歸的共路人,便別要秋分丫頭和我們這般生分了吧!」

  朱雀雲丹握緊暖熱茶水回視刀獸,語調再不見猶疑恢復了既往安然堅毅,「這是自然。刀獸,多謝你和劍禽一直以來對我和秋分的照拂,前路雖多風雨但我定竭力護全眾人。」

  「哈!有小姐掌舵,風雨同舟亦無所懼。」

  刀獸舉杯相敬朱雀雲丹持盞回禮,杯盞盡空共飲來日清平願景——


      ※   ※   ※
       

  而這日秋分一如過往大清早便上市集採買,方行至中途便覺提籃沉手,她停在點心攤子前揉揉有些發紅的指掌,默默反省起自己過往真的太過依賴劍禽和刀獸了些……

  小姑娘努力收拾好情緒,選了些小姐和大夥愛吃的糕餅後打算付錢,卻怎麼也找不著方才還擱在袖袋裡的荷包!正當她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個熟悉的嗓音自身後傳來。

  「再另外多包兩個酥餅,一甜一鹹。」

  她回頭正對上劍禽那張略顯蒼白的面容,那人幫她結了帳後自然而然地接過滿是菜蔬的提籃,接著把包在油紙裡的甜酥餅跟遺落的荷包安放進她的掌心。

  「走吧。」   

  「誰要你來的?」姑娘咬著酥餅,口齒不清地嗔了他一句。

  「我自己。」

  「若教盟裡其他人知道堂堂劍禽的興趣是給一個丫鬟提菜會笑話你的!」

  男子低頭咬了一口自己的酥餅,跟著含糊不清地回道:「我喜歡。」

  就那一句教小秋分聽著忍不住又偷偷紅了眼,她其實也是喜歡的……若能像過往那般大夥和樂融融地相處在一塊不知該有多好!可她也知道小姐說得都是對的,她們注定在事成後脫離組織遠走高飛,到一個誰也不知的江湖盡頭安度餘生,怎能因此耽誤劍禽和刀獸的大好前程?

  劍禽邊嚼著餅邊凝著紅了眼的秋分,苦苦思索了半天終於掏出巾怕遞給對方,然後生硬擠出一句,「想什麼?」

  秋分接過巾帕胡亂擦了擦臉應道:「唉呀這集市裡沙塵忒多!風一吹就迷了眼下回不來啦……我方才不過就在想你們這些習武之人畢生追求的到底是些什麼?劍禽你同我說說好不好。」

  「無他,武道而已。」兩三口解決了酥餅,劍禽俐落地一抹嘴反問道:「那妳呢?」

  「我?我只要侍奉好小姐就夠了。」

  「若小姐不需要妳侍奉一輩子呢?」

  聞言秋分愣了愣,想起前些天小姐同她解釋好久的那句「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忍不住心頭又酸了起來……她自幼就跟著小姐一塊長大從沒想過要離開對方,就像自從認識了劍禽跟刀獸後就沒想過要分離一般。

  可如今劍禽跟刀獸就要和她們分道揚鑣了,她也不能一直放任自己傻傻地成為小姐的負累,得趕快自立自強起來才好。

  小姑娘左思右想,自己若不當個伺候小姐的丫鬟究竟還能做些什麼?想得煩了便低頭恨恨地咬口酥餅,嚼了幾口嚥下後雙眼猛地一亮!

  「對了!小姐總誇我做的點心好吃,那以後不做丫鬟就上市集擺個糕餅攤子,你覺得怎樣?」

  「聽起來很不錯。」

  「是吧?」小姑娘樂了,朝他綻開如花笑靨續道:「到時你可要常來光顧呀,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會算你便宜些。」

  劍禽瞧著秋分久違的笑容一時間別不開眼,整整三日這丫頭老躲著他和刀獸,真不小心在不夜天裡碰著了打起招呼來總笑得勉強又疏離,直至那時他才發覺自己有多喜歡這個小姑娘吱吱喳喳圍在身旁的時光……雖然不擅言詞,但有些心底話他覺得也該是時候明明白白地告訴對方。

  就在劍禽鼓足勇氣清了清喉嚨準備一訴衷腸時,小姑娘偏頭關切問道:「怎咳啦?被酥餅噎著了?」

  「沒。我說、我可以……陪妳一起賣。」

  雖然這話說得含糊但小姑娘還是聽懂了,薄紅臉哼了聲笑道:「誰要跟你這悶葫蘆冰塊臉一起?要也該是找刀獸,他嗓門大!」

  「……」

  看著身旁被一句話打回原形的沉默男子,秋分微微噘起嘴悶聲續道:「可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以後你肯定同刀獸忙著在組織裡追尋武道,怎麼可能來幫我賣餅?我們終究不會是同路人。」

  饒是遲鈍如劍禽此時也聽出了問題的癥結點,他蹙著眉走至小姑娘的面前問道:「因為不是同路人所以妳不理人?」

  秋分瞪了眼擋在自己前方的高大身影,癟著嘴委屈巴巴地說道:「終是要分道揚鑣的,理了不是更讓人難過嘛!」

  「沒有。」   

  「沒有什麼?」

  「沒有分道揚鑣。」

  「哪沒有!你不是畢生要去追尋你的武道嗎?」

  「我的武道,不在天蝶盟裡。」

  小姑娘聞言一愣,偏頭想了想後朝他露出泫然欲泣的複雜笑容,「所以你、所以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可以。」

  下一秒他的胸前便迎來一陣撞擊,小姑娘哭得淅瀝嘩啦地撲進他懷裡,嘴裡還不住埋怨著諸如:幹麻不早說、害人家白白難過、千錯萬錯都是你這個悶葫蘆冰塊臉的錯!

  右手還提著菜籃的劍禽僵立著,左手好半晌才鼓足勇氣輕輕搭上小姑娘的背脊拍了拍。

  「對不起。」

  「道什麼歉!是我自己在無理取鬧……你人這麼好又不會說話,我這些天都在想以後我不在你身邊,刀獸他欺負你老實把你給拐了該怎麼辦?陪我買菜賴你、摘果子賴你、來灶房打雜也賴你!你又不比他差哪可能每回比試都輸?」

  「那是我自己心甘情願。」劍禽輕聲笑了開忍不住替刀獸辯解,同時深深覺得替他倆操碎了心的兄弟著實被冤枉得緊。

  「心甘情願什麼?」秋分吸了吸鼻子抬起臉很是不解地問道。

  「陪妳。」劍禽低聲說完後薄紅便不受控制地爬上臉,他力求鎮定匆匆補了句,「他若贏了也不讓。」

  「胡說什麼呀!」懷裡的姑娘又哭又笑地捶了他一記,邊擦著淚邊忍不住唇邊綻放的燦爛笑意,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模樣。

  然後他們如同過往一起將菜蔬魚肉買齊,心情大好的小姑娘說今天要大顯身手做頓同歸宴,慶祝大夥不用各分西東了。

  「小姐若知道了肯定也會同我一樣高興!」秋分兀自蹦蹦跳跳地笑著說道,眼瞧著再過個巷口便能回到不夜天,小姑娘下意識加快了腳步卻突然整個人被劍禽拽往身後。

  「噤聲。」

  秋分乖乖摀住自己的嘴同劍禽一塊隱於暗處覷看,不夜天的門口此時正有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準備離去,領頭人有著一頭流墨似的黑髮,正是天蝶盟列於首要關注對象——當今的大理寺正羅網乾坤崎路人。

  今日擔任函史的崎路人,將裝有答婚書的禮函隨意扔進乾坤大布袋後一躍上馬,笑著同副函史枯葉吆喝道:「走吧枯葉!會過妖男妖女也送完了彩禮,回侍郎府吃碗一線生特製的豬腳麵線去去晦氣,再同素還真討個大紅包壓壓驚。」

  軒眉朗目一臉寫滿浩然正氣的枯葉侍郎,不甚贊同地搖了搖頭,「不過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崎路人你就別鬧素侍郎他夠煩的了。」

  「我說枯葉呀你怎麼人就那麼老實……聽說素還真回不了刑部的這段時日,你還真把他的工作纜過來自己做?其實直接把卷宗理理扔他府上不就結了!」

  「我後來發覺自己能做的,確實是整理完卷宗後給他送去。」

  「哈!素還真所查之事確實是你難以承接的,有這份心他就很感激啦。」

  待兩人騎著駿馬領著送禮的隊伍走遠後,劍禽與秋分才急奔回不夜天,廳堂裡四處胡亂堆滿了彩禮,血吻蝶立於其間繃著張俊美容顏冷笑道:「瞧瞧,好個知書達禮的玉面侍郎!納徵這等大事全無預先通知,扛著彩禮招搖過市後就直接朝不夜天殺來,若不是大哥早備妥了答婚書讓我送來,還不知會被那廝如何做文章。」

  「今日多方偏勞四叔。」朱雀雲丹笑盈盈地奉了杯茶予餘怒未消的血吻蝶,對方接過喝了口,仍有些不解氣地將剔紅的杯盞重重置於案上。

  「哼,如今我也算是看過他侍郎府的聘禮了,一線生確實不愧為天下第一巧!但後發制人我血吻蝶也不是好惹的。四叔這便入宮找妳五姑姑去,論禮比品味、比奇巧,我就不信全相府再加個寒貴妃還壓不過去!」

  言畢血吻蝶便風風火火地走了,朱雀雲丹苦笑著招呼秋分和劍禽一起加入整理彩禮的行列,主僕四人分工合作不一會便將廳堂給重新清出來。

  朱雀雲丹捧著個鎏金的雕花籠細細看了許久,秋分忍不住好奇湊過去讚嘆道:「好精緻、好漂亮的籠子!這等工藝怕是連在皇城也屬罕見呢。」

  「確實罕見,不過更罕見的是某人竟不惜費這麼大功夫只為送來個警示。」

  「啊?」

  朱雀雲丹凝著素還真特別設計的紋樣,繁複精巧的立體花葉圍繞下的雀鳥,需仔細觀視才能發覺其實被嵌於籠內,在華美的羽翼掩蓋下被金絲貫身。   

  「不過是被移到另座囚牢的籠中鳥罷了,望我安分守己是嗎?這麼不加掩飾的挑釁,看來我們可把那位玉面侍郎給氣壞了。」

  朱雀雲丹細細撫上做工精美的花鳥圖紋,菱唇微揚綻出一抹風華絕代的弧彎。


慕曦語 寫於 2018/4/2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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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我不過就想寫個某人怎麼娶到他娘子的故事,為何要搞那麼多的國仇家恨跟陰謀詭計!?好好談戀愛才是正途呀!!!(╯‵□′)╯︵┴─┴

  嗯咳,大家好~這是莫名其妙又拖過了半年才更新的劍挑五OTZ

  沒奈何……整個章五前頭都在鋪陳寫得我煩死了!開頭就要攻打一點也不可愛的丞相,就算血吻蝶颯爽登場都改不了我沉重的心情=皿=

  話說燈蝶一不同武皇搬演啥勞子〝吾皇與佞臣絕必是真愛!〞寫起來就一點也不可愛啊啊,寫正文還不如寫小話本!()

  所幸中間我們侍郎橫空出世決定來怒刷一把存在感!(原本章五依舊打算讓他當個舌間上的男主角說XD)然後最後一段鏡頭轉回冰塊臉跟傻丫頭的兩小無猜()場景我一整個寫得飛~~~快!

  就那瞬間豁然開朗!比起陰謀詭計與江湖的恩怨沉浮,我更喜歡不花腦袋甜甜蜜蜜談個小戀愛!!!看看人家兩小無猜談戀愛談得多可愛!反觀我們侍郎跟姑娘就算下章就要成婚了也還沒開始談戀愛啊(σ′▽‵)′▽‵)σ

  於是只好在後日談裡甜到牙疼閃到瞎的拚命補回來XDD

  然後下章我們侍郎跟姑娘終於要成婚啦!夫妻合體求給我行雲流水的字數跟飛一般的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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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眼中的真實1——李與你與梨與鯉

  劍禽李百哀自打記事以來就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那雙淡漠的眼眸彷彿這世間萬物、月沉星落皆與他無所關聯。

  「如此也好,多情的殺手命不長。」昔年在易水樓教他簡易拳腳的老師傅如是說。

  再後來他和幾個師兄弟一塊被賣進天蝶盟,其中一個特別愛照顧人的師兄同他搭檔,被組織編進了刀獸劍禽的預備軍裡。

  進組後除了修習獸禽三步絕外更重要的是彼此默契的養成,於是外表豪邁粗獷其實心細如髮的師兄,慢慢成了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對他而言世上多了個懂他的人不過方便與外界溝通聯繫,若無,不過是回到昔年一個人的日子,反正人生在世本就是孤身來去。

  後來這份心思被師兄知道了,邊搖頭嘆息邊給他遞了壺酒,「兄弟你這樣不行啊!這前輩子怕不是個高僧就是枯木頑石所化吧?」

  或許是因為生平初嚐的烈酒讓他古井無波的性子起了波痕,他藉著酒意問了他師兄一句:「如此不好嗎?多情的殺手命不長。」

  「可無情的命長也沒啥意思啊?這人生有這麼多滋味你總不能啥也不嚐!」他的師兄仰頭再灌了一口酒,拍著他的肩頭哈哈大笑起來。

  那夜他們聊了很多,關於人生百味、關於武道追尋、更多的是關於刀獸和劍禽,師兄說若他不知自己該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不如就試著當劍禽吧?有情有義還有兄弟,多好。

  是呀,多好,後來他們確實也做到了。他成了劍禽、有了生死不渝的兄弟和百禽魂,還遇上了小姐和秋分——


  原來命裡異數不只素還真會遇上,像他這樣的人也有。

  一開始他只覺得她是個特別愛吱吱喳喳像個麻雀般的小丫頭,刀獸還曾取笑過他之所以能接受得這麼快,完全是因為聽慣了百禽魂的鳥鳴。

  小丫頭不知為何有一陣子很喜歡叫劍禽的本名,把李百哀三個字反覆唸得活潑又歡快,那日她端著一水盆的大梨湊過來央著他幫忙削,劍禽邊認份的拿起小刀邊同她說自己其實不喜歡被如此稱呼。

  「百事俱哀終歸不是個好名字。」

  「你傻呀!」結果小丫頭聽完因由後毫不客氣地彈了他額頭一記,「名字都是阿爹阿娘對孩子最好的祝福,就像我叫秋分、姊姊叫秋別,感情也沒有因此分別啊!更何況你又姓李,李百哀就是『離百哀』這麼好的名字你有什麼不喜歡的?」

  劍禽愣了愣揉揉額間紅痕,頭一回知曉了這個名字的意義……

  小丫頭察覺了他的舉動,有些不安地往他眉間柔柔吹了幾口氣,「我是不是方才下手重了啊?」

  「無事。」他微紅著臉加快了手上動作,不一會就將水盆裡的大梨全數削盡,小丫頭揀了顆個頭最大的遞給他,「你辛苦了!這梨給你。」

  他拿刀欲剖卻被小丫頭給急急阻下,「你想幹麻?不會是想把這梨分了吧!」

  「一半給妳。」

  誰知秋分聽後一點也不高興,噘著嘴氣呼呼地數落起他:「說你傻還真的傻!哪能分梨呢?誰要跟你分梨了!」

  結果這話恰巧被路過的刀獸給聽見了,憋著笑幫腔道:「是呀!咱們小秋分怎捨得同兄弟你分離,不只梨不分,連李呀栗呀鯉通通不跟你分!」

   「刀獸!」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激戰時分回想起這些前塵往事,滴落的鮮血將視界染成一片血紅,他在渾沌中聽見千獸魄的哀鳴,努力拚盡最後一絲清明揮舞著百禽魂殺出一條會合的血路。

  「兄弟。」他扛住力竭欲倒的刀獸罕見地笑著問了他一句,「要不試試刀始劍終吧?」

  「開什麼玩笑,獸禽三步絕組織除了第一招給真的其它都是些破爛玩意!」刀獸咳了口帶血的唾沫,抹了抹嘴回望他。

  「難道我們就沒有屬於自己的刀始劍終嗎?」

  「你說那個?」

  「就是那個。」

  「嘿!」刀獸朝他咧嘴一笑眼神亮了起來,「好啊,兄弟就拚這一把死也無怨了。」

  「別說這種喪氣話,我還要活著幫秋分賣餅。」劍禽自懷中取出條秋香色的絲帶,將百禽魂牢牢綁在手上,刀獸瞧見了眉眼帶笑瞅著他取笑道:「好哇!這不是丫頭最喜歡的繫髮絲帶嗎?」

  「是啊,所以要好好活著回去還她。」

  「那我可要加把勁讓我倆都平安回去了,秋分丫頭叨唸起來比我娘還可怕!」

  「哈!」

  那一夜,刀始劍終劃下屬於刀獸劍禽全新的傳奇,那是連蛾飛蝶舞也無法再次湮滅的鋒芒。


  ↑一直以來我其實就是個配角控!能替些小角色單獨寫寫故事什麼的最開心了~雖然腦補成分多還是希望大家喜歡XD


娘親眼中的真實2——雕花籠


  那日午後花農當家主忙完農務歸家小憩,輕手輕腳摸進房裡時瞧見嬌妻正小心翼翼地擦拭一座鎏金的雕花籠。

  他自身後擁上她親了口笑問道:「在忙些什麼?」

  「整理倉庫時湊巧看到,想說許久未保養了便拿出來整理。」風采鈴放下籠子取出巾帕示意丈夫入座,然後細細地替他拭起臉。

  素還真覺得自己就像方才那座雕花籠,忍不住將感受同嬌妻分享,風采鈴聽後睨了他一眼嗔道:「我替你擦臉的力道可比擦籠子要輕上許多。」

  「自是因著為夫比這鎏金花籠要來得更為珍貴啊!」

  「唉,該來去給師兄寫封信,說夫君你的厚面神功修習更上一層,要他加緊磨練牙尖嘴利的功夫以免下回來訪時吃虧。」

  「妳可還真是崎路嫡嫡親的好師妹呀……」素還真咕囔著有些吃味,「別只顧給妳師兄寫信,為夫我也很久沒收過妳寫的信了。」

  「日日皆能得見,哪還需雲間雁書?」

  「說得也是。」心頭的皺褶總是能被她輕易撫平,素還真笑著湊過去同她額抵著額親暱地貼了會,直至風采鈴薄紅著臉微微退開輕道:「你還是趕快把握時間歇息吧,一會該去接續緣下學堂了。」

  「那妳呢?」

  「拜昔年製圖者所賜,這花籠枝葉繁複我還沒清完。」

  素還真此時才終於正眼看了那鎏金籠上繁複的花鳥圖紋,當下心裡就有些尷尬,連忙賠笑道:「妳可是突然起了興致想拿這籠子養些小鳥兒逗趣?不如我去後山幫妳捉些回來。」

  「那倒不用。」風采鈴促狹笑著捧起雕花金籠擺在丈夫面前,「因為我已豢養了全中原最嬌貴的白蓮。」

  那人隔籠與她對望不甘示弱地回道:「我也擁有了全世界最獨一無二的蝴蝶。」

  「那便將彼此好好珍養著歲歲年年吧?」

  「正合我意。」

  取下那座橫於兩人之間的雕花籠,素還真俯首纏綿吻上風采鈴的同時,再一次慶幸當年繪製的圖樣上沒有任何一只蝴蝶被金絲貫身。


  ↑標準的婚前婚後兩個樣!看看你當年怎麼對付人家姑娘的,活該心疼死你σ`´)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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