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4月1日 星期日

【江南時雨】秋千余話


  「姥姥教我打-鞦-韆──」
 
  紅衣的娃娃嘟著嘴、托著腮幫子練字,無論日後她是否能成為名震江南的才女,現在也只不過是個八、九歲上的孩子…
 
 
 
    「這〝鞦韆〞二字的筆劃好多啊~」嘴一癟,風采鈴終是忍不住開口抱怨!一旁幫忙研墨同時跟著習字的秋分嘻嘻笑了起來,「也難得遇上讓小姐這麼苦手的字!這下可體會得到您每每讓秋分練上十幾二十遍〝靜心〞兩字的苦楚了吧?」
 
  「秋分妳居然敢笑我!?〝靜心〞兩字怎多得過〝鞦韆〞嘛~小心我待會就抓妳陪我一起練!」
 
  「好啊~那有什麼難的!若秋分能證明〝靜心〞兩字多得過〝鞦韆〞,小姐妳以後就不能再罰我寫靜心訣!」
 
  「妳這丫頭還真是得寸進尺!嬤嬤明明就是罰妳寫靜心訣的內容,我只讓妳寫標題耶~」娃娃不可置信的擱下筆,叉著腰看向秋分:「好啊,不罰就不罰!下次妳不用再寫標題直接寫內容就可以了。」
 
  「啊!?小姐~」
 
  「撒嬌無用!」
 
  刻意忽視秋分的哀求聲,風采鈴憋著笑、肅著一張臉走向書房裡的月牙几旁坐下,秋分趕緊討好的替她斟上杯茶水,低聲下氣的求饒,「小姐…您對秋分最好了!是秋分有了三分顏色就開起染缸來…下次再也不敢了!」
 
  「是給妳三分顏色妳倒開起〝染坊〞來!不是〝染缸〞~妳這丫頭這麼不學好,我這個做主子的怎麼跟嬤嬤和爹爹交代?先不說靜心訣,待會就把這句俗諺給我練上十幾二十遍去!」
 
  「啊~~」
 
  「啊什麼?還不快去備墨!喝完茶我就要回去繼續練字了~」
 
  「小姐…您要叫秋分去劈柴、打水、或揉麵什麼的都可以!就是不要叫秋分練字啊~秋分最怕這個了……」
 
  「唉~」無奈的嘆了口氣,風采鈴裝模作樣的偏過頭、冷著聲訓道:「秋分妳是我的貼身丫環啊!豈能胸無點墨?習字這事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的,怎這麼不知珍惜!?劈柴、打水那都是下人們的工作,妳若真喜歡,我練完字就跟爹爹、嬤嬤說去…」
 
  「小姐!」秋分驚得急出了淚,胡亂地翻出未裁的紙張摺著,「秋分馬上寫、馬上就寫!以後也會乖乖認字習書的…求求您千萬不要趕秋分走!」
 
  「秋分…」風采鈴心虛的走上前幫秋分擦著淚。
 
  「…秋分、秋分雖然很怕練字!但更怕離開小姐啊……」秋分抽抽噎噎的哭著。
 
  「好了、好了!秋分妳別哭了!!我才捨不得趕妳走呢~」有些內疚的罵著自己一時興起的玩笑,風采鈴好聲安撫著。
 
  「真的?」
 
  「真的!」
 
  接過手巾擤了擤鼻子,秋分怯怯地問道。
 
  「那是不是也捨不得秋分練字呢…」然後露出了笑!
 
  「妳這丫頭啊……」嘆息著搓了搓秋分的頭,風采鈴也跟著笑了開,「自古皆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呀!」
 
  「也有一句話叫〝戴罪立功〞啊!」
 
  「那好~」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溜地一轉!「妳倒告訴我,〝鞦韆〞二字要怎麼少過〝靜心〞?」
 
  「啊,這可簡單了!」秋分俐落的裁了張紙,跑至書案旁拿起了筆墨,風采鈴興致勃勃的跟過去在秋分肩頭後看著。不一會功夫秋分便得意洋洋的晾起了紙朝她邀功:「小姐~您瞧!這樣〝秋千〞不就少過靜心了嗎!?」
 
  「原來還可這樣寫啊…」風采鈴不無驚嘆的看著,「秋分妳好厲害!」
 
  「小姐不知還有這種寫法嗎?」
 
  風采鈴搖了搖頭,「大伯跟爹爹給的習字帖上都作〝鞦韆〞二字的。」
 
  「這樣啊…可我們普通人家都作〝秋千〞二字呢!秋別姊姊也是這麼教我,還說若再多個妹妹娘定要起這個名字的……」說著、說著秋分漸漸低下了頭。
 
  「想家嗎?」風采鈴關心地摸了摸秋分的臉。
 
  「不會!」再抬起頭的秋分回以開朗一笑,「這裡就是家了。」
 
  「下次嬤嬤再回鄉下探親的話請她帶我們一起去!把妳一家都接來~」
 
  「真的!?」
 
  「嗯,說不定回去後發現妳娘真添了個〝秋千〞妹妹給妳呢!」
 
  「不好吧?我爹一定會嚷著〝又多了個賠錢貨〞!」
 
  看著秋分誇張的比畫著,風采鈴不甚認同的蹙起了眉:「誰說女兒家賠錢了?女兒家心細手巧最可愛了!下回見著妳爹爹我就這麼跟他說去,日後風家若換我作主,就讓妳們這班女孩兒通通當總管!!」
 
  「哈哈哈~那護院總管怎麼辦呢?」
 
  「就請爹爹或伯伯叔叔們幫我找個武功高強的江湖俠女來!」
 
  「這個好!」秋分拍著手嚷道,風采鈴得意一笑。
 
  「好了、好了~繼續練字吧!練完字我們再去盪鞦韆?」
 
  「嗯!」
 
  於是小小的主僕二人笑著、鬧著用比平時更迅速的動作完成了功課;讓駐守風宅的天蝶盟僕眾在心底嘆著、唉著熬過了比平時更為漫長的推鞦韆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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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懶!」燈蝶冷冷的將一疊習字帖丟在桌上,「是誰跟妳說〝鞦韆〞可作秋千的?」
 
「對、對不起…」風采鈴瑟瑟縮縮地站著,「鞦韆…真不能作〝秋千〞嗎?」
 
「能作不能作是一回事,我給妳定下的規矩又是另一回事!我最討厭別人不照我的規矩來。」
 
「采鈴知錯…」娃娃低垂著頭有些委屈的紅了眼。
 
「好了、好了~大哥你就別跟小孩子計較了!」一旁的血吻蝶搖著絨扇打起了圓場。「讓她回去再重寫一次便可!好不?」
 
  「加罰三十次。」
 
  「啊!?」風采鈴跟血吻蝶同時一愣。
 
  「三百次!還有疑問嗎?」燈蝶泛起了冷酷的笑意。
 
  「太嚴苛了吧?大哥!」
 
  「三…」
 
  「好、好、好~按規矩行事、按規矩行事!」血吻蝶急匆匆的推著風采鈴出了正廳,此時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迷蝶寒月瑤曳著蓮步、款款替燈蝶斟了杯茶。
 
  「還是太嫩了些…連個據理力爭都不會……」喝了口茶後,燈蝶沉著聲吁了口氣。
 
  「方式錯了說不定得多罰上個千百回呢!不過是個孩子~別對她太苛了吧?」寒月瑤嬌笑著捶起燈蝶寬厚的肩。
 
  「不磨不成器。」
 
  「唉…怕是二哥不想她成器……」愣了愣,寒月瑤緩緩說著。
 
  「由不得他。」
 
  似看透了燈蝶的心思,迷蝶無奈一嘆!誰能想到天蝶盟的興衰榮敗都為著個小女娃?和,則天下勝券在握;分,則兄弟反目、血染情仇……
 
 
  「小采鈴~真是對不住啊!四叔叔沒能幫上忙…」血吻蝶牽著娃娃的小手,走在通往書齋的漫漫長廊。一路上風采鈴噘著嘴悶聲不吭的令他不知所措極了!
 
  「要不…我們再回頭向妳大伯求情?」
 
  「不用了。」推開書齋厚沉沉的烏木雕花大門,風采鈴仰起臉、挺直了背脊踏入,卻意外的發現房裡早亮好了燈,白髮的青年放下書朝她微微一笑!
 
  「爹爹!!」
 
  抱起了一撲進他懷裡便抽抽噎噎哭起來的孩子,靈蝶不解的看向一臉苦笑的血吻蝶。
 
  「呀呀~二哥你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這個時候才豋場!」搖著毛茸茸的團扇血吻蝶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麼回事。」靈蝶聽完無奈一笑,「好了,采鈴別哭!是爹爹辦事回來晚了,等會就陪妳去找大伯?」
 
  「不用了…真是采鈴偷懶……乖乖練字就好了!」擦乾淚,風采鈴揪著靈蝶的衣襟努力露出了笑。「得一次教訓、學一次乖,就當經驗。」
 
  「是嗎?」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妳真是這麼想就好,爹爹陪妳一起練吧!」
 
  「唔…」有些煩惱的偏著頭,風采鈴想了好一會才猶豫的答道:「采鈴是很想爹爹陪…可爹爹不是才剛辦完事回來?應該很累了……」
 
  「呵~」將懷中的娃娃摟得更緊些,靈蝶笑得好不暖心,「無妨,得一次教訓、學一次乖嘛!」然後他笑著望了血吻蝶一眼。
 
  『好恐怖…』血吻蝶在心底直咋舌!最好是就這麼算了~否則又是場殺人不見血的脣槍舌劍。 
 
  「你們父女倆好好聊吧!我幫你們裁紙去。」
 
  「有勞四弟了!」
 
  「謝謝四叔!還有…謝謝四叔叔這麼護著采鈴,被罰真的沒關係的!不用再去找大伯了。」
 
  「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啊…小采鈴都說沒關係了呢!孩子的爹。」意有所指的瞄了眼仍是笑得一臉溫然的靈蝶。
 
  「都聽到了,孩子的四叔你就安心去備紙吧!」
 
 
  是夜寂寂,在昏黃燭光的燃照下,他將溫暖厚實的大手輕輕包覆著孩子纖弱細小的指掌,一筆一劃端端整整重複寫著劃數繁多的〝鞦韆〞二字,懷中的娃娃突然探了聲:「爹爹…」
 
  「嗯?」
 
  「這〝鞦韆〞真不能作〝秋千〞嗎?」
 
  「誰告訴妳〝鞦韆〞能作〝秋千〞的?」
 
  「說了爹爹可不能罰人啊!」
 
  「爹爹又不是大伯…幾時罰過妳們了?」
 
  「也對!」風采鈴吐了吐舌,暗咋著自己草木皆兵的心態。
 
  「是秋分告訴我的!她說平常人家都作秋千二字的…既是通用,采鈴就想替換應是無妨!哪知道……」
 
  「就這樣被大伯給罰了?」
 
  「嗯,不過反省過後…采鈴承認當初的確想偷懶……所以也就沒什麼好嘔氣的了!」
 
  「妳啊…比爹爹還想得開呢!」靈蝶有些感嘆的笑了,「那爹爹給妳說說跟鞦韆有關的故事好了~」
 
  「唔…」
 
  「怎麼了?不想聽嗎!」
 
  「想是想…可別再像上回一樣盡是些嚇人的故事就好了……」
 
  「哈哈哈哈~」
 
  
  故事就這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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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久、很久以前,漢人是沒有鞦韆的…他們的生活裡充斥了太多繁文縟節,許許多多鮮奇有趣的事物都是從外地傳來的。有一年,年輕氣盛的帝王前往北方擴張他的領土,在那裡他看見了一項新奇的事物──他欲征服的外族人過著靠根繩索在山林間採食、遷移的生活──而那就是最早的鞦韆。
 
  (我記得爹爹說過這〝革〞字邊指的就是皮革的意思對吧?)
 
  是了,的確是這個意思!北地的異族與世無爭地生活在山林間過著最原始的生活,他們剝下動物的毛皮製成繩索、掛在樹上當作移動的工具,無拘無束如同白猿般自由……可惜好景不常…霸氣的君主征服了整個部族!異族人失去自由成了檻籠裡的小丑,隨著君王一起回到了漢族。
  君王命令族中最擅長盪鞦韆的師傅製作適合漢人戲耍的鞦韆,於是將原始的鞦韆改為兩根繩索再加上個踏板──變成了憑漢人的臂力也能役使的玩具,並將名字改為〝千秋〞。
  
  (不應叫〝秋千〞的嗎!?)
 
  妳有點耐心嘛~故事還沒完呢!君王非常非常喜歡這個新玩意,每到了春、秋二季就命人表演並舉辦比賽,而每每獲勝的總是異族的女子,過不久、這名善於千秋的美麗女子便被賜封為妃!君王為她在宮苑裡搭起了華貴富麗的千秋架,總在閒暇時陪她一起盪著…美麗的妃子眼神總如深林般幽遠,只有在盪著千秋時才露出真率的笑意……次年的千秋大會上,妃子率領著族人一起表演千秋戲,在擺盪間殺了君王。
 
  (啊!?)
 
  美麗的妃子與異族的子民們在秋天選擇以鞦韆結束生命,灑落美麗的嫣紅…千秋隱含著〝永垂不朽〞的意義──但永垂不朽的究竟是君王的霸業呢?還是異族人對故地永遠的想念?後代的君王或謂避諱、或為警惕,將千秋改為了〝秋千〞,紀念著這段堙沉的往事,傳入了民間……
 
 
  「采鈴…」靈蝶的溫熱的指掌輕輕拂去如秋露般晶透的淚水,「怎麼哭了?」
 
  「…好可憐喔……」懷中的孩子紅著眼眶、揪著他的衣袖胡亂擦著。
 
  「妳同情誰?」
 
  「大家都很可憐!妃子跟異族人還有君王都是…」
 
  「君王?但他是個侵略者啊。」靈蝶蹙了眉不甚認同的問道。
 
  「可是他付出了生命與愛情!」
 
  「生命與愛情!?」他家孩子啊…怎每回都說些出人意表的答案,讓他這個當爹的都不知該怎麼接下去!普通孩子不都該說些同情異族的言語、異口同聲的撻伐君王的侵略行為,進而領悟這個故事的意涵──了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和平真諦嗎?
 
  「妳才多大啊?真不該跟妳提這個的!」看來自家孩子的教育還是請弟兄們少插手好了…
 
  「爹爹才別老是把我當小娃娃!!」
 
  「好了、好了~不管如何現在最可憐的還是我們的小采鈴!這鞦韆二字還有二百多回呢。」
 
  「唉~」風采鈴認命的抬起筆繼續寫著,然後忽然想到了些什麼低頭悶悶的問道:「那如果是爹爹呢?換著爹爹當上了妃子會怎麼做?」
 
  「這嘛~」還真是問到痛處了……
 
  「大概會為著族人的性命,委屈求全的跟著君王一輩子…」助紂為虐。
 
  「那如果采鈴是族人的話,希望能永遠當個檻籠裡的小丑!只要君王跟妃子都能幸福的歡笑就好。」
 
  「妳是這麼想的嗎?」是天真的直覺、或是太過聰穎的敏銳?靈蝶輕輕嘆了口氣…
 
  「嗯。」怎越想這君王越像大伯啊?「君王其實是很喜歡妃子跟異族人的…」
 
  「那魂牽夢縈的家鄉怎麼辦呢?」
 
  「采鈴覺得…最重要的是人嘛!只要大家都平平安的何處不是家呢?」
 
  「…說的也是…」
 
  
  爹爹笑著再度執起她的手,續寫起綿綿長長的鞦韆,用著時輕時重的筆觸,反覆著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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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還有這麼個故事啊…」一線生喟嘆著,心滿意足的飲盡了微涼的茶水。
 
  「也難得我還說得出您沒聽過的故事。」風采鈴淡然一笑,替他斟上了滿滿新熱的茶水。
 
  「遠不及某人啊~」一線生別有深意的一笑!卻在下一瞬間燙了口,「唉呀呀…真是報應!是說喝完了這杯我也該走啦,再不走就誤事了。」
 
 
  他今個不過送些民生物資上來,原打悄悄來走,誰知一個不注意驚動了風采鈴,還因著個故事被留了茶!
 
  「多方偏勞您…」
 
  「哪的話?還缺些什麼儘管說!大約下月初我還會再來一趟。」
 
  風采鈴躊躇了會…實際上一線生此回帶來的雜貨就供她撐持好些時日了,但若說無用……
 
  「下回…請幫我攜些榆木枝來好嗎?」
 
她雖自甘隱於山林,但若無人偶爾陪伴,怕連說話的能力都被遺忘。
 
  「榆木枝?做什麼用的?」
 
  「我想搭個支架…」
 
  「啊?要搭成什麼形式的跟我說一聲,下次直接做好幫妳送來!」
 
  「不了!我心底也還沒個定見,請先幫我挑些自力能夠撐持的榆木枝就夠了。」
 
  「這樣啊…小事一樁!這林子裡就有好些棵榆樹,我現在就幫妳弄去~」
 
  「啊…不急的!下回…」一線生詫異的看著欲言又止的風采鈴,隨後了然一笑!
 
  「我說啊…那鎮裡玉雪齋的糕點還真可口的緊!下回再來時攜上些配龍井跟故事正好~妳喜歡什麼糕點?」
 
  「一線生…謝謝……」
 
  「噯~謝啥呢?妳肯陪我這碎嘴的老頭子聊天我高興都來不及呢!」一線生笑著撚了撚美髯,「怕是之後聽故事聽上了癮,三不五時來叨擾妳!」
 
  「呵…」她終是輕聲笑了出來,接過新添的茶水,飲落彼此心知肚明的藉口。
 
 
  送走了一線生,風采鈴苦笑看著堆滿整個柴房的榆木枝,細細挑選起來。
 
  費了番功夫將三對大小粗細相等的榆木拖進後院空地,風采鈴伸手擦了擦滿臉汗水,輕微的刺痛感流竄過掌心,攤開手、上頭早已佈滿細密傷痕,輕呵了口,她不以為意的繼續未完的工作。先將三株榆木的頂端用粗麻繩來回纏繞綁緊,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後,她奮力的拉著繩子想將木樁立起,誰知三株榆木加總的重量已非她能負荷,拖拖拉拉了老半天,她終是氣空力盡的放手…隨著重物落地的砰然擊響!風采鈴狼狽的看著一地零散,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
 
 
  「秋分…就我ㄧ個人、搭不起鞦韆……」
 
  風宅/不夜天、老槐樹/後花園、天蝶盟刀獸劍禽秋分爹爹──前塵往事歷歷在目,她蹲下身縮起了什麼也抓不回的雙手、緊緊伏著膝!
 
  曾經離她好遠好遠、只留下一個人殘酷的現今。  
 
  「為什麼會…這麼寂寞?明明是清醒必然的代價啊…」是誰在哭?那哽咽又顫不成聲的是誰的嗓音?
  
   強奪了不該得的…就該付出生命與愛情,說到底皆你我是可憐人……
 
  「那個時候的我啊…真是個奇怪的孩子呵……」她茫然的抬起頭來,臉上沒有一絲水痕,然後漾起了一如往常、再平靜不過的微笑──  
 
 
  那夜琉璃仙境的飯桌上,一線生來來回回的佈著菜,然後隨著不間斷的墜響聲,再也忍不住的開罵!
 
  「素還真!你今年都多大了?一定要像個毛孩子似的玩筷子嗎!?」
 
  「好友,素某在思考…」
 
  「思考!?從你上飯桌以後就不停捉著那三支烏木鑲銀筷砸來摔去的!別跟我說那是你新發明的陷阱。」
 
  「陷阱啊…說不定真是如此!一線生,你說說這到底像什麼?」素還真立起了三支筷子,用指間捉著箸頭,令它成了個三角的支架。
 
  「若真要我說,那倒像個鞦韆架!」
 
  「是嗎?原來是鞦韆架啊…」素還真沉吟了會,然後用著無比專注的目光看著那小小支架,一線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忽然間明白了──
 
 
  「我說你啊…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不老實……」嘆了口氣,一線生苦笑著搖搖頭。
 
  「嗯~這不就是素某的求生之道嗎?」
 
 
  揚起了令人難以捉模的微笑,素還真再次放開了手。
    
 
  *******************************
 
 
  那晚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回到了風宅的老槐樹下,盪著她最鍾愛的鞦韆,紅繩盪盪、鈴聲揚揚,回過頭那些她以為失去的曾經全帶著笑環著她…
 
  當笑聲漸漸淡去,她惶惑的隨著鞦韆盪回底處,卻發覺自己手裡不知何時已抱著孩子!她的孩子對她咯咯笑著,於是她喜悅的自力盪著鞦韆,在平靜低緩的擺盪下心滿意足的哼起歌。
 
  然後忽來的一雙手,幫她推起了鞦韆,身後有淡淡的蓮香傳來…她欣喜的想轉過身去!但那人溫和的嗓音輕輕從頸後響起。
 
  『不要回頭…』
 
  於是她靜默的不再言語、緊緊抱著孩子,看著越來越高的風景。
 
  『不喜歡我幫妳推秋千嗎?』好半晌,那人帶著點苦惱疑惑的問著。
 
  「…我和孩子、只要低低緩緩的就好……」
 
  『對不起。』
 
 
  然後秋千停了。
 
 
  她從夢中醒來,怔然呆坐了會…然後開始不斷的用雙手摩搓著臉!
 
  「沒有…什麼都沒有…」
 
  曾幾何時她變得哭也哭不出聲、流也流不出淚!?她的情感從未枯竭,滿溢著卻再也無法宣洩……
 
 
  清晨風采鈴揉著微微發紅的雙眼行至後院,愕然的看著那架嶄新的鞦韆!踉踉蹌蹌的跑上前去,倉皇的環顧著四周,卻依然舉目皆空。她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坐上鞦韆,沒有惶惑、沒有心痛、沒有不安,唱起了她哄續緣的曲子、一遍又一遍…像個傀儡娃娃般重複虛晃著盪也盪不高的鞦韆……
 
  然後帶著蓮香的氣息,有雙手輕輕幫她推起了鞦韆。
 
  「不要回頭…」
 
  跟夢裡一樣的話語,她靜默的任他推著鞦韆,收起了歌聲。
 
  「不喜歡我幫妳推秋千嗎?」那人的問句裡添了份苦澀,她輕輕搖了搖頭。
 
  「我和孩子…只要低低緩緩的就好……」然後結局一如她所預見的別離?
 
  「對不起。」
 
 
  秋千停了。
  
 
  不可置信的捉著那雙從背後緊緊擁住她的手,風采鈴終於不能自己的痛哭失聲!
 
  「對不起…」那個人滿手的水痕,一次又一次輕輕撫過她的臉,積淤窒人的情感慢慢瓦解…
 
  她如釋重負的空了心,再次選擇了慢無止盡的等待。
 
 
  一個月後一線生依約帶著糕點來探望她,道謝著接過茶點,卻看到一線生不住地朝後院張望。
 
  「怎麼了?」
 
  「啊…沒什麼,只是好奇那些榆木枝最後搭成了什麼?」
 
  「是座很漂亮的鞦韆呢!」風采鈴漾起了笑,替自己跟對方斟了新熱的茶水。
 
  「是嗎?那也不枉費了那三支烏木鑲銀筷的犧牲哪!」
 
  「啊?」
 
  一線生呵呵笑著,然後再度被茶水燙了口……
  
 
  『活該。』
 
  後院裡的榆木鞦韆纏上了紅繩與鈴鐺,伴著前院傳來的話語,隨風輕輕盪成了某人微笑的弧度。
 
 
                  
 
               慕曦語  寫于2007/1/1~200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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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秋千盪完……
 
  副標──愛就是要偷偷的來!?(毆)
 
  嗯咳~這篇從開始到結束拖了好久好久……OTZ原本預計新年就能更新的說~結果跟著我一發不可收拾的鞦韆控,字數像堆雪球般越滾越多……QWQ(那只是一篇余話、余話!!再寫不出來你就給我停手───)
 
  我的余話跟後記好像真的越來越有比本文多的趨勢…(爆汗)啊哈哈哈哈~反正有認真乖乖寫文就好ˇ俺家孩子不按牌理出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XDD
 
  原本真的只是單純想再多寫點歡樂天蝶萌~~(重嬰嬰我有加血吻蝶的演出戲份ˇˇˇ)至於那個靈蝶把拔歡樂說故事內容是我胡謅的請大家千千萬萬不要相信!(笑)
 
  在此補上秋千的演變歷史--


  秋千以前叫做「鞦韆」,意思是揪著皮繩而遷移。早在原始社會,先民為了取得食物,常要攀藤上樹,這就是秋千的雛形。秋千最初叫做千秋,是春秋時期北方的山戎所創,據說是齊桓公北征山戎時,把秋千帶入中原。開始時只有一條繩子,用手抓住繩子盪來盪去,後來逐漸發展為用兩根繩索加上踏板的秋千。到了漢武帝時,因千秋在漢語包含有人雖死去但永垂不朽的意思,為了避諱,所以把千秋改為秋千;到唐代,盪秋千已經十分普遍,並且成為寒食節及清明節的一項重要的活動,甚至被唐玄宗稱為「半仙之戲」。正因為在清明時節到處有人在玩秋千,所以便有人將它稱之為「鞦韆節」。


  大概是因為時間拖的太久,中間又夾東夾西寫了其他東西,這篇怎麼看怎麼零散啊~還很神秘的分裂成雙結局XDD
 
  上面那版是歡樂的砂糖漲價文~(意思是雖然不夠甜但其實還是有放糖的XD)下面那版……呃…是某慕的歡樂(!?)無良版,若欲食用請三思!!!
 
  食用方法:從某人很無聊的玩自家筷子後開始接起就對了XDDD
 
  老實說慕自己還挺喜歡那版的~請大家一並多多指教>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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