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4月1日 星期日

【江南時雨】秋千余話--某慕無良真實版

  ※請先看過正常版後記再考慮點閱啊......

            (不想在愚人節捶心肝的慎入!!)

 


 「姥姥教我打-鞦-韆──」
 
  紅衣的娃娃嘟著嘴、托著腮幫子練字,無論日後她是否能成為名震江南的才女,現在也只不過是個八、九歲上的孩子…
 
  「這〝鞦韆〞二字的筆劃好多啊~」嘴一癟,風采鈴終是忍不住開口抱怨!一旁幫忙研墨同時跟著習字的秋分嘻嘻笑了起來,「也難得遇上讓小姐這麼苦手的字!這下可體會得到您每每讓秋分練上十幾二十遍〝靜心〞兩字的苦楚了吧?」
 
  「秋分妳居然敢笑我!?〝靜心〞兩字怎多得過〝鞦韆〞嘛~小心我待會就抓妳陪我一起練!」
 
  「好啊~那有什麼難的!若秋分能證明〝靜心〞兩字多得過〝鞦韆〞,小姐妳以後就不能再罰我寫靜心訣!」
 
  「妳這丫頭還真是得寸進尺!嬤嬤明明就是罰妳寫靜心訣的內容,我只讓妳寫標題耶~」娃娃不可置信的擱下筆,叉著腰看向秋分:「好啊,不罰就不罰!下次妳不用再寫標題直接寫內容就可以了。」
 
  「啊!?小姐~」
 
  「撒嬌無用!」
 
  刻意忽視秋分的哀求聲,風采鈴憋著笑、肅著一張臉走向書房裡的月牙几旁坐下,秋分趕緊討好的替她斟上杯茶水,低聲下氣的求饒,「小姐…您對秋分最好了!是秋分有了三分顏色就開起染缸來…下次再也不敢了!」
 
  「是給妳三分顏色妳倒開起〝染坊〞來!不是〝染缸〞~妳這丫頭這麼不學好,我這個做主子的怎麼跟嬤嬤和爹爹交代?先不說靜心訣,待會就把這句俗諺給我練上十幾二十遍去!」
 
  「啊~~」
 
  「啊什麼?還不快去備墨!喝完茶我就要回去繼續練字了~」
 
  「小姐…您要叫秋分去劈柴、打水、或揉麵什麼的都可以!就是不要叫秋分練字啊~秋分最怕這個了……」
 
  「唉~」無奈的嘆了口氣,風采鈴裝模作樣的偏過頭、冷著聲訓道:「秋分妳是我的貼身丫環啊!豈能胸無點墨?習字這事不是人人都有機會的,怎這麼不知珍惜!?劈柴、打水那都是下人們的工作,妳若真喜歡,我練完字就跟爹爹、嬤嬤說去…」
 
  「小姐!」秋分驚得急出了淚,胡亂地翻出未裁的紙張摺著,「秋分馬上寫、馬上就寫!以後也會乖乖認字習書的…求求您千萬不要趕秋分走!」
 
  「秋分…」風采鈴心虛的走上前幫秋分擦著淚。
 
  「…秋分、秋分雖然很怕練字!但更怕離開小姐啊……」秋分抽抽噎噎的哭著。
 
  「好了、好了!秋分妳別哭了!!我才捨不得趕妳走呢~」有些內疚的罵著自己一時興起的玩笑,風采鈴好聲安撫著。
 
  「真的?」
 
  「真的!」
 
  接過手巾擤了擤鼻子,秋分怯怯地問道。
 
  「那是不是也捨不得秋分練字呢…」然後露出了笑!
 
  「妳這丫頭啊……」嘆息著搓了搓秋分的頭,風采鈴也跟著笑了開,「自古皆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呀!」
 
  「也有一句話叫〝戴罪立功〞啊!」
 
  「那好~」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溜地一轉!「妳倒告訴我,〝鞦韆〞二字要怎麼少過〝靜心〞?」
 
  「啊,這可簡單了!」秋分俐落的裁了張紙,跑至書案旁拿起了筆墨,風采鈴興致勃勃的跟過去在秋分肩頭後看著。不一會功夫秋分便得意洋洋的晾起了紙朝她邀功:「小姐~您瞧!這樣〝秋千〞不就少過靜心了嗎!?」
 
  「原來還可這樣寫啊…」風采鈴不無驚嘆的看著,「秋分妳好厲害!」
 
  「小姐不知還有這種寫法嗎?」
 
  風采鈴搖了搖頭,「大伯跟爹爹給的習字帖上都作〝鞦韆〞二字的。」
 
  「這樣啊…可我們普通人家都作〝秋千〞二字呢!秋別姊姊也是這麼教我,還說若再多個妹妹娘定要起這個名字的……」說著、說著秋分漸漸低下了頭。
 
  「想家嗎?」風采鈴關心地摸了摸秋分的臉。
 
  「不會!」再抬起頭的秋分回以開朗一笑,「這裡就是家了。」
 
  「下次嬤嬤再回鄉下探親的話請她帶我們一起去!把妳一家都接來~」
 
  「真的!?」
 
  「嗯,說不定回去後發現妳娘真添了個〝秋千〞妹妹給妳呢!」
 
  「不好吧?我爹一定會嚷著〝又多了個賠錢貨〞!」
 
  看著秋分誇張的比畫著,風采鈴不甚認同的蹙起了眉:「誰說女兒家賠錢了?女兒家心細手巧最可愛了!下回見著妳爹爹我就這麼跟他說去,日後風家若換我作主,就讓妳們這班女孩兒通通當總管!!」
 
  「哈哈哈~那護院總管怎麼辦呢?」
 
  「就請爹爹或伯伯叔叔們幫我找個武功高強的江湖俠女來!」
 
  「這個好!」秋分拍著手嚷道,風采鈴得意一笑。
 
  「好了、好了~繼續練字吧!練完字我們再去盪鞦韆?」
 
  「嗯!」
 
  於是小小的主僕二人笑著、鬧著用比平時更迅速的動作完成了功課;讓駐守風宅的天蝶盟僕眾在心底嘆著、唉著熬過了比平時更為漫長的推鞦韆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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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懶!」燈蝶冷冷的將一疊習字帖丟在桌上,「是誰跟妳說〝鞦韆〞可作秋千的?」
 
「對、對不起…」風采鈴瑟瑟縮縮地站著,「鞦韆…真不能作〝秋千〞嗎?」
 
「能作不能作是一回事,我給妳定下的規矩又是另一回事!我最討厭別人不照我的規矩來。」
 
「采鈴知錯…」娃娃低垂著頭有些委屈的紅了眼。
 
「好了、好了~大哥你就別跟小孩子計較了!」一旁的血吻蝶搖著絨扇打起了圓場。「讓她回去再重寫一次便可!好不?」
 
  「加罰三十次。」
 
  「啊!?」風采鈴跟血吻蝶同時一愣。
 
  「三百次!還有疑問嗎?」燈蝶泛起了冷酷的笑意。
 
  「太嚴苛了吧?大哥!」
 
  「三…」
 
  「好、好、好~按規矩行事、按規矩行事!」血吻蝶急匆匆的推著風采鈴出了正廳,此時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迷蝶寒月瑤曳著蓮步、款款替燈蝶斟了杯茶。
 
  「還是太嫩了些…連個據理力爭都不會……」喝了口茶後,燈蝶沉著聲吁了口氣。
 
  「方式錯了說不定得多罰上個千百回呢!不過是個孩子~別對她太苛了吧?」寒月瑤嬌笑著捶起燈蝶寬厚的肩。
 
  「不磨不成器。」
 
  「唉…怕是二哥不想她成器……」愣了愣,寒月瑤緩緩說著。
 
  「由不得他。」
 
  似看透了燈蝶的心思,迷蝶無奈一嘆!誰能想到天蝶盟的興衰榮敗都為著個小女娃?和,則天下勝券在握;分,則兄弟反目、血染情仇……
 
 
  「小采鈴~真是對不住啊!四叔叔沒能幫上忙…」血吻蝶牽著娃娃的小手,走在通往書齋的漫漫長廊。一路上風采鈴噘著嘴悶聲不吭的令他不知所措極了!
 
  「要不…我們再回頭向妳大伯求情?」
 
  「不用了。」推開書齋厚沉沉的烏木雕花大門,風采鈴仰起臉、挺直了背脊踏入,卻意外的發現房裡早亮好了燈,白髮的青年放下書朝她微微一笑!
 
  「爹爹!!」
 
  抱起了一撲進他懷裡便抽抽噎噎哭起來的孩子,靈蝶不解的看向一臉苦笑的血吻蝶。
 
  「呀呀~二哥你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這個時候才豋場!」搖著毛茸茸的團扇血吻蝶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麼回事。」靈蝶聽完無奈一笑,「好了,采鈴別哭!是爹爹辦事回來晚了,等會就陪妳去找大伯?」
 
  「不用了…真是采鈴偷懶……乖乖練字就好了!」擦乾淚,風采鈴揪著靈蝶的衣襟努力露出了笑。「得一次教訓、學一次乖,就當經驗。」
 
  「是嗎?」笑著摸了摸孩子的頭,「妳真是這麼想就好,爹爹陪妳一起練吧!」
 
  「唔…」有些煩惱的偏著頭,風采鈴想了好一會才猶豫的答道:「采鈴是很想爹爹陪…可爹爹不是才剛辦完事回來?應該很累了……」
 
  「呵~」將懷中的娃娃摟得更緊些,靈蝶笑得好不暖心,「無妨,得一次教訓、學一次乖嘛!」然後他笑著望了血吻蝶一眼。
 
  『好恐怖…』血吻蝶在心底直咋舌!最好是就這麼算了~否則又是場殺人不見血的脣槍舌劍。 
 
  「你們父女倆好好聊吧!我幫你們裁紙去。」
 
  「有勞四弟了!」
 
  「謝謝四叔!還有…謝謝四叔叔這麼護著采鈴,被罰真的沒關係的!不用再去找大伯了。」
 
  「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啊…小采鈴都說沒關係了呢!孩子的爹。」意有所指的瞄了眼仍是笑得一臉溫然的靈蝶。
 
  「都聽到了,孩子的四叔你就安心去備紙吧!」
 
 
  是夜寂寂,在昏黃燭光的燃照下,他將溫暖厚實的大手輕輕包覆著孩子纖弱細小的指掌,一筆一劃端端整整重複寫著劃數繁多的〝鞦韆〞二字,懷中的娃娃突然探了聲:「爹爹…」
 
  「嗯?」
 
  「這〝鞦韆〞真不能作〝秋千〞嗎?」
 
  「誰告訴妳〝鞦韆〞能作〝秋千〞的?」
 
  「說了爹爹可不能罰人啊!」
 
  「爹爹又不是大伯…幾時罰過妳們了?」
 
  「也對!」風采鈴吐了吐舌,暗咋著自己草木皆兵的心態。
 
  「是秋分告訴我的!她說平常人家都作秋千二字的…既是通用,采鈴就想替換應是無妨!哪知道……」
 
  「就這樣被大伯給罰了?」
 
  「嗯,不過反省過後…采鈴承認當初的確想偷懶……所以也就沒什麼好嘔氣的了!」
 
  「妳啊…比爹爹還想得開呢!」靈蝶有些感嘆的笑了,「那爹爹給妳說說跟鞦韆有關的故事好了~」
 
  「唔…」
 
  「怎麼了?不想聽嗎!」
 
  「想是想…可別再像上回一樣盡是些嚇人的故事就好了……」
 
  「哈哈哈哈~」
 
  
  故事就這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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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久、很久以前,漢人是沒有鞦韆的…他們的生活裡充斥了太多繁文縟節,許許多多鮮奇有趣的事物都是從外地傳來的。有一年,年輕氣盛的帝王前往北方擴張他的領土,在那裡他看見了一項新奇的事物──他欲征服的外族人過著靠根繩索在山林間採食、遷移的生活──而那就是最早的鞦韆。
 
  (我記得爹爹說過這〝革〞字邊指的就是皮革的意思對吧?)
 
  是了,的確是這個意思!北地的異族與世無爭地生活在山林間過著最原始的生活,他們剝下動物的毛皮製成繩索、掛在樹上當作移動的工具,無拘無束如同白猿般自由……可惜好景不常…霸氣的君主征服了整個部族!異族人失去自由成了檻籠裡的小丑,隨著君王一起回到了漢族。
  君王命令族中最擅長盪鞦韆的師傅製作適合漢人戲耍的鞦韆,於是將原始的鞦韆改為兩根繩索再加上個踏板──變成了憑漢人的臂力也能役使的玩具,並將名字改為〝千秋〞。
  
  (不應叫〝秋千〞的嗎!?)
 
  妳有點耐心嘛~故事還沒完呢!君王非常非常喜歡這個新玩意,每到了春、秋二季就命人表演並舉辦比賽,而每每獲勝的總是異族的女子,過不久、這名善於千秋的美麗女子便被賜封為妃!君王為她在宮苑裡搭起了華貴富麗的千秋架,總在閒暇時陪她一起盪著…美麗的妃子眼神總如深林般幽遠,只有在盪著千秋時才露出真率的笑意……次年的千秋大會上,妃子率領著族人一起表演千秋戲,在擺盪間殺了君王。
 
  (啊!?)
 
  美麗的妃子與異族的子民們在秋天選擇以鞦韆結束生命,灑落美麗的嫣紅…千秋隱含著〝永垂不朽〞的意義──但永垂不朽的究竟是君王的霸業呢?還是異族人對故地永遠的想念?後代的君王或謂避諱、或為警惕,將千秋改為了〝秋千〞,紀念著這段堙沉的往事,傳入了民間……
 
 
  「采鈴…」靈蝶的溫熱的指掌輕輕拂去如秋露般晶透的淚水,「怎麼哭了?」
 
  「…好可憐喔……」懷中的孩子紅著眼眶、揪著他的衣袖胡亂擦著。
 
  「妳同情誰?」
 
  「大家都很可憐!妃子跟異族人還有君王都是…」
 
  「君王?但他是個侵略者啊。」靈蝶蹙了眉不甚認同的問道。
 
  「可是他付出了生命與愛情!」
 
  「生命與愛情!?」他家孩子啊…怎每回都說些出人意表的答案,讓他這個當爹的都不知該怎麼接下去!普通孩子不都該說些同情異族的言語、異口同聲的撻伐君王的侵略行為,進而領悟這個故事的意涵──了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和平真諦嗎?
 
  「妳才多大啊?真不該跟妳提這個的!」看來自家孩子的教育還是請弟兄們少插手好了…
 
  「爹爹才別老是把我當小娃娃!!」
 
  「好了、好了~不管如何現在最可憐的還是我們的小采鈴!這鞦韆二字還有二百多回呢。」
 
  「唉~」風采鈴認命的抬起筆繼續寫著,然後忽然想到了些什麼低頭悶悶的問道:「那如果是爹爹呢?換著爹爹當上了妃子會怎麼做?」
 
  「這嘛~」還真是問到痛處了……
 
  「大概會為著族人的性命,委屈求全的跟著君王一輩子…」助紂為虐。
 
  「那如果采鈴是族人的話,希望能永遠當個檻籠裡的小丑!只要君王跟妃子都能幸福的歡笑就好。」
 
  「妳是這麼想的嗎?」是天真的直覺、或是太過聰穎的敏銳?靈蝶輕輕嘆了口氣…
 
  「嗯。」怎越想這君王越像大伯啊?「君王其實是很喜歡妃子跟異族人的…」
 
  「那魂牽夢縈的家鄉怎麼辦呢?」
 
  「采鈴覺得…最重要的是人嘛!只要大家都平平安的何處不是家呢?」
 
  「…說的也是…」
 
  
  爹爹笑著再度執起她的手,續寫起綿綿長長的鞦韆,用著時輕時重的筆觸,反覆著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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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還有這麼個故事啊…」一線生喟嘆著,心滿意足的飲盡了微涼的茶水。
 
  「也難得我還說得出您沒聽過的故事。」風采鈴淡然一笑,替他斟上了滿滿新熱的茶水。
 
  「遠不及某人啊~」一線生別有深意的一笑!卻在下一瞬間燙了口,「唉呀呀…真是報應!是說喝完了這杯我也該走啦,再不走就誤事了。」
 
 
  他今個不過送些民生物資上來,原打悄悄來走,誰知一個不注意驚動了風采鈴,還因著個故事被留了茶!
 
  「多方偏勞您…」
 
  「哪的話?還缺些什麼儘管說!大約下月初我還會再來一趟。」
 
  風采鈴躊躇了會…實際上一線生此回帶來的雜貨就供她撐持好些時日了,但若說無用……
 
  「下回…請幫我攜些榆木枝來好嗎?」
 
她雖自甘隱於山林,但若無人偶爾陪伴,怕連說話的能力都被遺忘。
 
  「榆木枝?做什麼用的?」
 
  「我想搭個支架…」
 
  「啊?要搭成什麼形式的跟我說一聲,下次直接做好幫妳送來!」
 
  「不了!我心底也還沒個定見,請先幫我挑些自力能夠撐持的榆木枝就夠了。」
 
  「這樣啊…小事一樁!這林子裡就有好些棵榆樹,我現在就幫妳弄去~」
 
  「啊…不急的!下回…」一線生詫異的看著欲言又止的風采鈴,隨後了然一笑!
 
  「我說啊…那鎮裡玉雪齋的糕點還真可口的緊!下回再來時攜上些配龍井跟故事正好~妳喜歡什麼糕點?」
 
  「一線生…謝謝……」
 
  「噯~謝啥呢?妳肯陪我這碎嘴的老頭子聊天我高興都來不及呢!」一線生笑著撚了撚美髯,「怕是之後聽故事聽上了癮,三不五時來叨擾妳!」
 
  「呵…」她終是輕聲笑了出來,接過新添的茶水,飲落彼此心知肚明的藉口。
 
 
  送走了一線生,風采鈴苦笑看著堆滿整個柴房的榆木枝,細細挑選起來。
 
  費了番功夫將三對大小粗細相等的榆木拖進後院空地,風采鈴伸手擦了擦滿臉汗水,輕微的刺痛感流竄過掌心,攤開手、上頭早已佈滿細密傷痕,輕呵了口,她不以為意的繼續未完的工作。先將三株榆木的頂端用粗麻繩來回纏繞綁緊,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後,她奮力的拉著繩子想將木樁立起,誰知三株榆木加總的重量已非她能負荷,拖拖拉拉了老半天,她終是氣空力盡的放手…隨著重物落地的砰然擊響!風采鈴狼狽的看著一地零散,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
 
 
  「秋分…就我ㄧ個人、搭不起鞦韆……」
 
  風宅/不夜天、老槐樹/後花園、天蝶盟刀獸劍禽秋分爹爹──前塵往事歷歷在目,她蹲下身縮起了什麼也抓不回的雙手、緊緊伏著膝!
 
  曾經離她好遠好遠、只留下一個人殘酷的現今。  
 
  「為什麼會…這麼寂寞?明明是清醒必然的代價啊…」是誰在哭?那哽咽又顫不成聲的是誰的嗓音?
  
   強奪了不該得的…就該付出生命與愛情,說到底皆你我是可憐人……
 
  「那個時候的我啊…真是個奇怪的孩子呵……」她茫然的抬起頭來,臉上沒有一絲水痕,然後漾起了一如往常、再平靜不過的微笑──  
 
 
  那夜琉璃仙境的飯桌上,一線生來來回回的佈著菜,然後隨著不間斷的墜響聲,再也忍不住的開罵!
 
  「素還真!你今年都多大了?一定要像個毛孩子似的玩筷子嗎!?」
 
  「好友,素某在思考…」
 
  「思考!?從你上飯桌以後就不停捉著那三支烏木鑲銀筷砸來摔去的!別跟我說那是你新發明的陷阱。」
 
  「陷阱啊…說不定真是如此!一線生,你說說這到底像什麼?」素還真立起了三支筷子,用指間捉著箸頭,令它成了個三角的支架。
 
  「若真要我說,那倒像個鞦韆架!」
 
  「是嗎?原來是鞦韆架啊…」素還真沉吟了會,然後用著無比專注的目光看著那小小支架,一線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忽然間明白了──
 
 
  「我說你啊…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不老實……」嘆了口氣,一線生苦笑著搖搖頭。
 
  「嗯~這不就是素某的求生之道嗎?」
 
 
  揚起了令人難以捉模的微笑,素還真再次放開了手。
    
 
  *******************************
 
 

  那晚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回到了風宅的老槐樹下,盪著她最鍾愛的鞦韆,紅繩盪盪、鈴聲揚揚,回過頭那些她以為失去的曾經全帶著笑環著她…
 
  當笑聲漸漸淡去,她惶惑的隨著鞦韆盪回底處,卻發覺自己手裡不知何時已抱著孩子!她的孩子對她咯咯笑著,於是她喜悅的自力盪著鞦韆,在平靜低緩的擺盪下心滿意足的哼起歌。
 
  然後忽來的一雙手,幫她推起了鞦韆,她疑惑的想轉過身去!但那人平靜無波的嗓音輕輕從頸後響起。
 
  『不要回頭。』
 
  而她莫名溫馴的遵從了。
 
 
  秋千越盪越高、越盪越高,她隻手抱著孩子、另手緊緊抓著繩索,紅豔豔的絲繩墜著狂亂的鈴響、聲聲刺耳!
 
  「不要…」她蒼白著容顏顫聲說著,卻再也回不了頭!
 
  「停下來!」收著臂膀她想緊緊的護住續緣,卻在越見糾結的力道拉扯中忽然失去一切平衡──
 
 
  「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她尖叫的自夢中驚醒,耗盡了全身力氣收緊雙手卻只抱住了自己…空無一物的懷中……
 
  「不要──」風采鈴驚慌失措的翻身下床,步履踉蹌間傾跌在地盲目的搜尋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續緣?續緣!!」

 
  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啊啊啊啊啊──」找不到、不見了!她的孩子不見了…「續緣!!」

 
  天色為什麼這麼暗?續緣…娘親看不到你、怎麼辦……
 
  她再也克制不了的失聲痛哭,然後被人自身後緊緊摟住!
 
  「續緣不見了、盪著鞦韆不見了…」語無倫次的哭喊著、她失去了唯一能守護的寶物,空虛的雙手什麼也抓不住!「…把他還給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她掙扎著往前,卻被環在腰間的力道狠狠拉回!
 
  「放開我!」她扭身掙扎著想回過頭。
 
  「不要回頭!」
 
  『不要回頭。』那是跟夢裡一模一樣的嗓音--
 
  「兇手!!」她失去理智撕聲裂肺的痛喊,世界陷入可怕的沉默…她感覺縛在自己腰間的力量一點一滴的減弱……
 
  「對不起…」
 
 
  這是真實嗎?她剛剛…說了什麼呢……對著誰說了什麼呢?
 
 
  一瞬惶然、一瞬解脫,她終是開口喚了那個名字。
 
  
  「…素還真…」她摸索著,在黑暗中觸及了他冰冷微顫的指掌,緊緊交握。
  
  「不要回頭、拜託現在不要回頭…」身後的嗓音低低啞啞、帶著記憶裡未曾聽過的懇求,然後她失了所有力氣,安靜的蜷伏在他懷中。
 
  「會回來的…我們的孩子會回來的!」重複的承諾迴盪了一整夜,而她始終沒看清他的臉……
 
 
  清晨她揉著發紅的雙眼步向庭院,怔怔的看著眼前一大一小的鞦韆,蹣跚向前走去,她忽然用力推倒了那個小小的鞦韆架!
 
  「你知道這是多此一舉嗎?」風采鈴撫著小小的遺跡笑了…
 
  「我們的孩子不會一個人盪鞦韆!因為總有一天…我會將他抱得緊緊的…護在懷中陪他一起……」
 
  然後誰都再也別想奪走。
 
  「不准再說不要回頭…當我們的孩子回來的時候……」風采鈴喃喃自語,抬首環視一片蒼茫,然後跌坐在鞦韆上,輕輕唱起了歌──
 
 


  …姥姥教我打秋千、爹爹替我繫藤緣,娘親的寶寶在身邊,歲歲共享太平年…太平年、打秋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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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采鈴我對不起妳……
 
  這篇是腦袋突然變態掉的激烈版……OTZ
 
  莫名奇妙就冒出來了~可憐了采鈴犧牲形象在地上爬來爬去bbb(喂~~~)
 
  關於最後推秋千的那一段我一直很掙扎啊~~~Q口Q這樣好嗎?這樣真的好嗎!?俺家采鈴素來是平平淡淡、溫溫柔柔──所以一次怒氣爆發起來就會特別的嚴重!!XDDD所以我還是寫了ˇˇˇ(我看你其實樂的很~)
 
  上版是是歡樂的砂糖漲價文~那麼這版就定名為苦瓜特價檸檬買一送一版吧XDDD算是嘗試了比較激烈的文風,還請大家多多批評指教>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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