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月1日 星期日

【江南時雨】魂喚


郊道寂寂,霧雨傾盆,他就在那樣崎零的天色中,於記憶裡迷了路……

  
  那日他步履急急穿越了層層術法屏障朝小屋奔去!踉蹌間素還真抵著牆板回身不住地喘氣──那林間的闃暗太靜、太寂寥,不見任何蟲聲林鳥…無聲的壓逼他近乎崩潰!
  
  「采鈴…」
   
  他低聲喚道,卻久久不見回應!倉皇四顧,極目所見皆是林蔭泉澤…那自然的屏障太森然、什麼都沒有…原來他賦予她的保護只是一片凄清與無盡的寂寞?

  「風采鈴!!」
  
  揚手一揮大力推開了門扉!空無一人的屋內瞬時暗了他的視線──太過齊整的家俱飾物,皆是最初他與一線生悉心佈置的模樣,彷彿她曾一直在這裡,也不存在於這裡…他瘋也似的翻亂了一切找尋遺留的曾經。
  
  『身體髮膚、筆墨紙硯…只要是隨身事物……』  
  
  哪裡?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只要對著它時時刻刻唸著、喚著,你所希冀的…」  

  尋尋覓覓終在床底發現刻著採蓮圖的檀木箱,如得珍寶般素還真顫著手輕輕打開了鎖──
  
  「…終會成真……」 
  
  不停迴繞在腦海中的低柔絮語隨著滿箱灰燼嘎然中止!
  
  「妳連最後一絲希望都不留給我…」素還真頹倚著箱緣,瘖啞的嗓音破碎零散,彷彿有著什麼不斷地在剝落…
  
  顫著指尖他緩緩撫過滿箱焚落的曾經,掬起滿滿一捧朝空中狠狠撒落!灰飛四散間殘瓣依稀拼湊出昔日原有的形貌…他瞇起眼來細細辨識──啊,是了!飄過眼前的暗赭是少女再也無法披上的大紅衣裳、紛飛四散的灰屑中隱約墨漬恐或是標註滿心緒的詩詞記札。筆硯飾玉零碎不堪,火焚不掉的尖銳割裂了掌滲出絲絲血痕!而素還真只是不間斷的握緊、揮揚……在那場殘燼雪中癲狂的笑了!
  


  寒風挾雨驟至,他拂開眼前早已濕冷散亂的白髮,極目所見卻仍是一片霧白,水湮隨著氣流牽捲越顯濃厚,素還真迴身四顧再辨不清方向,路隨人茫茫……
  
  驀然憶起隨身多年的蓮掛,此次南下未將它攜上恐或是他失算了!臨行前一線生曾不厭其煩再三叮囑過,江南雨下起來是會凍人的,他卻只是笑著側耳東風,只因印象中水鄉的記憶太過溫暖,哪來寒凍?而今此番光景…霧濃淒白,似是離別那日山晨霧、又似那夜眼前的朦朧,雜思紛緒全化為對那件雪色蓮掛的牽念,畢竟是那場殘燼中唯一的遺留……


  不同火殘的粗礫,指尖觸及了一片柔滑!他回神往箱內望去,焦黑灰燼中那片白顯得格外刺目,小心翼翼的捧起折得方整的衣料、開展,抖落一地風雪煙塵。
  
  素還真愣愣地看著手中的蓮掛,火焚後仍無減損絲毫風采,一如當日他將它覆上她纖柔肩頸。
  
  忽然想起了些什麼,素還真低聲嘆笑:「我忘了告訴妳,一線生說這是很珍貴的白火鼠皮製成的…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掛氅猶存,而人呢?
  
  「為什麼不帶它走?」
  
  所以她終究還是留下了些什麼──
  
  「素還真…關於你的被完整的留下了!其它全都不留,偏就你一個人被留下了……」
  
  
  一線生踏進屋來見著的,就是素還真如同失心瘋般擁著蓮掛不停喃喃自語。
  
  「素還真…」一線生有些艱難的開口,「風采鈴她…不會再回來了……」
  
  「她什麼都燒了…」素還真只回了風馬牛不相干的一句,弄得他一頭霧水
  
  「燒、燒了!?什麼燒了?」
  
  「她不要我相信!所以把一切都燒了!!」面對著素還真突然逼近,閃爍著癲狂近乎崩潰的瞳孔,一線生沉重地嘆了口氣,他就知道那人先前的淡漠只是壓抑的表象,一但選擇了解放,膨脹情感只會把傷口扯的更大。
  
  「你冷靜點…」一線生輕拍著素還真的肩,心中暗暗嘆道:一次嘔心掏肺痛個夠吧!血淋淋、不做任何掩飾的揭著傷雖然很疼,但終究還是會慢慢癒合的,這樣也好、也好…
  
  安撫好素還真的情緒後,那一夜,他聽了很多故事…包括喚魂、包括相信、還有橫亙在他與她之間永遠無解的藉口……


     「真的…什麼都不存了嗎?」
   
  「好友你什麼意思…」叨叨絮絮說了一夜也回憶了一夜,素還真倚著檀木箱結實的邊緣,疲倦地闔上眼。 
  
   「你那件蓮掛若我記得沒錯的話,是水火不侵的白火鼠皮做的吧?」
   
  「嗯,就是上回你幫我製的那一件。」
 
  「你也還真捨得!」一線生笑著也往檀木箱邊坐下,雙手探進箱底細細撫過殘餘灰燼。
  
  「我會送人也代表了那是好東西嘛!」素還真細聲嘟嚷著。
 
  「我製的東西哪樣不是好東西?怎不見你全送給風采鈴?」
 
  「若素某真是不親身自用的話,豈不辜負好友你一片心意?若惹得您老暗自飲泣就是素某的罪過了!」
 
  「少來!」一線生呵呵一笑,右手探索到了什麼小心翼翼的拾起,「還有心情說些玩笑話,看來是恢復得差不多了!那我也不用擔心這小東西再刺激到你。」
 
  「什麼東西?」聞言素還真疑惑的睜開眼,只見一線生獻寶似的攤開了右手。
 
  「先說好,可別哭了!一代武林名宿抽抽噎噎很難看的!」
 
  素還真只是訝然無語的盯著一線生掌上繡工精巧的錦囊,顫著手接過。
 
  「怕是掩在火鼠皮下才安然倖存吧?」一線生捻了捻美髯陷入了回憶,「若我沒記錯的話,那錦囊似是風采鈴的隨身之物,有回被我瞧見了還遮遮掩掩的連一眼都不給看哪!」
  
  聞言素還真只是加緊了解開囊上暗結的速度,可那繩結細密繁瑣,一時拆解得素還真焦躁不已!一線生看不下去的按住了他的手,無奈嘆道:「這暗結不是這種解法!你也還真不是普通不了解女孩子家的心思!」
  
  「啊?」對上他茫然無措的眼,一線生認命地接過錦囊,一雙號稱天下第一巧的手飛快地將已然凌亂的線結重新編整。
  
  素還真看著逐漸恢復原始繁密的暗結皺緊了眉:「好友…素某剛剛拆了很久……」
  
  「安靜的在一旁看就是了!」一線生不悅的哼道,加快了速度。
  
  「好友,你好似越編越長了!」素還真終是忍不住出聲提醒,一線生才悻悻然的停下了動作。
  
  「看好啦!」一線生捉緊了兩端的穗頭,分別朝外用力一拉!
  
  在他的驚呼聲中,那隨著拉力看似越顯糾結緊密的繩索,忽地一鼓作氣全數散了!一線生滿意的笑了笑:「此節名喚〝稱人〞,看似繁瑣卻宜結宜解,正如人反覆不定的心思!裡頭怕是很重要的東西吧?依這繩結的毀損度判斷,應是解一次、結一次地反覆循環。至於是甚麼東西讓她這般牽腸掛肚,你就自己看看吧!」
 
  輕輕挑開最後一道繩結,終於鬆口的錦袋緩緩吐露了──風采鈴暗暗藏著不曾說出的依賴。
  
  看著由黑白髮絲糾結纏繞綰成的同心結滑落掌心,素還真胸口倏然一窒!細緻柔滑的觸感喚起了指間的記憶,過往他總愛玩賞著三千烏絲自他指縫間流洩的美麗,未曾費心留住,而今卻是來不及、什麼也沒能留住…
  
  那人是用怎樣的心境結了又解、解了又結?卻始終沒有點破他的藉口,任由他一次又一次的逃避…而後在他目光無法觸及的地方,密密反覆拆解著無法言明的同心相思?
  
  「終究是妳太了解我,而我卻一直看不透…」喃喃自語著,畏懼再深入探究,那怕是看一回便痛一回的揪心,他懵然傷人的証明!
  
  「你還是選擇相信嗎?」耳旁響起一線生包容的關懷,他抬起頭來一笑!
  
  「她會回來…一定會回來!因為她還有東西沒帶走……」
  
  那麼篤定又含著倉皇哀喜的是誰的嗓音?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瘋狂…那是太過陌生的情緒,在素來平靜無波的淡然裡掀起滔天巨浪!若是不緊緊的、執著的捉牢僅存的希望,怕就滅頂在無邊無際的心慌。  
  
  「那我也只好陪你做一回傻瓜了!」一線生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風采鈴…」他笑著握緊同心結,輕輕的喚了。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妳終究是要回來…為了妳的不相信、我的相信,所以妳一定得回來…回來……
  
  他在如此的執念下經歷了多少晝夜?烏飛兔走幾番輪迴素還真無暇細數,只是全心全意專注的呼喚。
  
  「不要相信…」  
 
  但總有個聲音不斷在耳旁迴盪,當他倦極也累極茫然四顧時,他的期盼終是沒有出現。
  
  「風采鈴──」為何無論他怎麼嘔心掏肺的嘶喊,關於她的一切卻在意識間逐漸矇矓消退,唯一明晰的圖存那日她再清楚也不過的訣別。
 
  「妳是不相信的人,所以請我也不要相信嗎?」他無奈的晃樣起手中的同心結,自嘲一笑:「若我偏就選擇相信呢?既然要斷的一乾二靜,妳不來取走妳無心的遺留?」然後我要告訴妳…還有一個我留在這裡沒走……
  
  「素還真,你一個人在那裡咕咕嚷嚷些什麼?」一線生的話語打斷了素還真越顯偏執的瘋狂,他回神望去,疑惑的開口:「好友,你在做什麼?」線火焚燒著,滿屋濃濃的檀香。
  
  「已經是第七天了…」一線生摺著紙蓮投入焰火熾熾的瓦盆。「總該做點什麼。」
  
  「是嗎?放心好了,那日與你的承諾素某還記得!七日一過我就走。」他們彼此都很明白,心傷的再深,〝素還真〞終是會清醒…那何妨在夢醒前徹底癲狂……
  
  「唉!」一線生瞭然的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些什麼,自顧自的焚香祝禱。他在吟唱聲中感到昏然欲睡,於是加緊了力道,指痕滿佈的掌心再度滲出了血!
  
  「采鈴…」他痴癲瘋狂心心念念著只為再見她一面!沒多少時間了…他卻仍是喚不出那人音容笑貌,連記憶裡的身影都模糊不堪探尋……
 
   誰的紅衣雪膚、誰的笑語嫣然?殘亂四散的他拼湊不出一個圓滿。
  
  「風采鈴!」妳終是不肯見我?還是我該順從妳的絕然,放棄相信懸念的無稽之談?
  
  喉音嘶啞的彷彿有火在燒,他艱困的試圖再次喚喊,那持續了七日晝夜的執著卻在此時潰然!「無論是誰的回憶都好…讓我、再見她一面……」語畢已是無力再多說些什麼,素還真倚著箱緣頹然倒下,世界陷入了昏眩──
  
  而後,誰的話語輕喃?
  
  「這是…最捨不得的……」隱約間他看到了殘像,風采鈴輕輕將放著同心結的繡囊置於箱底,再依序擺上蓮掛與貼身事物,焰火摺子在指間搖晃擺盪,欲去還留。
  
  「什麼也別留下,你就沒了相信與牽掛的藉口。怎麼,都到了最後我還是──」牙一咬!決然鬆手看著火慢慢焚起,燃去了她所代表的一切曾經。層層疊疊遮掩著最深的依戀,無從反悔!
  
  『不要──』他伸手攔阻卻什麼也碰不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的淒絕、她的反覆、她的狠心,毀棄了一切只要他不再逃避……

  屬於誰的回憶持續演進?
  
  「應是…燒到底了吧?」風采鈴神色恍然低聲自問,那襲雪色蓮掛卻忽又翻至她眼前,帶著那人指尖溫度的記憶…眨了眨眼,忍不住往箱底望去,眼前氣旋蒸騰翻攪著灰燼,氳然的她什麼也看不清……
  
  〝磅〞的一聲她忽然用力闔上了箱蓋,掌下灼然的熱度,焰火仍持續悶燒著,滿屋濃烈的檀香嗆得她咳出了淚!
  
  「…這樣就好…」風采鈴喃喃說著,「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素還真喃喃自語著,掙扎著從殘像間清醒。  
  
  「一線生…」
  
  喑啞的嗓音響起,一線生停下手邊的動作回頭朝素還真望去。
  
  「嗯?」
  
  「窗外起霧了嗎?」
  
  「嗯。」
  
  「那是不是也下雨了呢?」
  
  「素還真…」一線生悠然長嘆:「那是你哭了……」
  
  「是嗎?」他抬起手遮著眼,「怕是給檀香薰著了…」
  
  「唉!」一線生灑了些水,盆內悶燒的殘燼瞬時冒出了濁濁濃煙!好讓他看不清──素還真又嗆又咳哭泣的表情。 
 

  後來他們一起慢慢等待著晨曦,在曙光下素還真最終漾出的微笑如此令人不忍直視,一線生背過身去聽見他整衣站起。
  
  「我走了!前輩那應該還有事等著我去商議。」那是已然回復平穩的嗓音,如此的雲淡風輕。
  
  鬆了口氣,一線生嘆息似地笑了,但還是忍不住操心回身叮嚀了句:「一路小心啊!」
  
  「嗯。」有些不知所措的、似是要反駁些什麼的,此時他眼中的素還真,一如很久很久以前所認識的那個老愛嚷著〝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的傢伙。但是曾幾何時──
  
  「好友,操心會變老喔…」看著多年來亦父亦友的一線生滿臉感懷,素還真輕聲碎念。
  
  「啊?」
 
  「沒事。」背過身快步走出了門外,他毅然開口:「對了…待我走後,放把火將這房子燒了!」
  
  「素還真!?」
  
  「那是她的願望,甚麼也不留。」他披上了掛氅,暗中握緊了繡囊回頭洒然一笑!「就有勞好友了。」
  
  一線生望著素還真遠離的背影,白髮翻飛,雪色蓮掛映著耀日輝彩,如此昂揚、不惹塵霜。
  



  素還真眼前濛濛亮起了紅燈,不知不覺間他已站在風家古宅前。自懷中掏出了繡囊低聲嘆笑:「我仍是選擇相信,但已不是逃避的藉口…」
  
  「采鈴。」闔上眼他沉聲喚道,「風采鈴…」
  
  「若我要喚的是已死之人呢?」  

  這世上有太多的問題沒人給過他答案,只能選擇一次次的親身驗證,而此回…終究是個無稽之談?
  
  
  「大哥哥?」驀然,嬌嫩的童音細細響起!素還真陡然睜眼。
  
  「啊!怎麼淋的一身濕啊?快進屋裡來!」紅衣的娃娃倚著門邊有些愕然。
  
  「妳為什麼…在這裡呢?」他躑躇著不肯前進,娃娃焦急著對他招著手。
  
  「采鈴一直在這裡啊!哪有什麼為什麼?大哥哥你快點進來啦!!」終是不忍娃娃哀求的近乎哭泣的面容,伸出了手與她相握,素還真旋及被拉入了門內!
  
  一踏進了屋裡,一切便顯得如此理所當然,讓他忘了所有的疑惑、再不去探究…
  
  「怎麼淋成這副德性!大哥哥出門沒帶傘嗎?」娃娃噘著嘴,咚咚咚的從屋裡取了寬大的巾氅,他蹲下身讓娃娃拭盡他臉上的雨水,不在意的笑了笑:「無妨,氣勁一運烘乾便是。」
  
  聞言小小的風采鈴氣嘟了嘴,插著腰像隻小茶壺般訓起他來!「又來了!怎麼習武之人盡像你跟爹爹一個樣?漫不經心的…內力是學來烘衣服的嗎!?淋成了這樣怕是會傷身的!」
  
  「是、是、是…」
  
  「上回出門前我交予你的傘呢?」像是想起了什麼,娃娃跟他算起了舊帳。
  
  「呃…雨下得這麼大給吹折了!下回進鎮再陪妳一只,可好?」
  
  「不要模糊焦點找藉口!雨下得這麼大不會晚點再走嗎?」
  
  「我趕著回家啊!等雨小了怕又像上回那樣三更半夜才到家了!」素還真無辜的好不委屈。
  
  「若內力烘得了衣服,大哥哥不妨想想如何一開始便讓雨不濕了衣。」收了氣焰,娃娃搓了搓他已然乾整的衣物。
  
  「這倒是個好主意,我下回一定試試!」竊笑過關,攬過了娃娃一把抱起。「不生氣了?」
  
  「嗯…下回還是要準時回家喔!」
  
  「知道了!」
  
  「而且…」
  
  「不可濕了衣?」
  
  「是不可濕了衣還像個呆頭鵝似的在門外淋雨!!」娃娃微涼的小手貼上了額前,小嘴噘的半天高!「大哥哥是不是淋雨燒著了腦子了?家就在面前了為何不進來呢?」
  
  「呃…那時候我在想些事情…」
  
  「想些什麼呢?」
  
  是啊,想些什麼呢?怕是真淋雨昏著了…素還真搖了搖頭,輕鬆笑道:「沒什麼!只是今天在茶樓裡聽到了個傳說有些想不透罷了!」
  
  「什麼傳說!?」娃娃像隻貓兒似的好奇起來。
  
  「一個…關於喚魂的傳說……」他抱著娃娃朝轎廳走去,隨意撿了張椅子坐下說著今日在雨重樓聽聞的種種,語畢娃娃歪著頭疑惑的向他問道:「大哥哥相信嗎?」
  
  「我選擇相信。」
  
  「可是采鈴不相信!」
  
  「為什麼?」
  
  「太悲哀了嘛!活著的人都不一定聽得到了,更何況是死人呢?」娃娃有些焦急的說服著:「大哥哥你千萬不要相信!只是個無稽之談罷了,相信了會傷心的!」
  
  「可是我覺得很幸福…」他低頭笑了笑輕輕抵著她的額,「總有一天,那人會呼應我的期盼,無論多久……」
  
  癟了癟嘴,娃娃靈機一動伸手抽去了他的簪!瞬時雪絲如瀑飛散。
  
  「采鈴?」
  
  「那好!這龍型簪就先收我這兒,下次若大哥哥又出門聽曲不歸便可拿來試試!」
  
  「那妳是輸定了!」素還真無奈笑笑。「我總會回來的…」
  
  「一言為定喔!」纖手把玩著簪子,采鈴仰起臉很是認真的瞧著他。
  
  「我啊,其實還是不相信!所以…」
  
  「所以?」
  
  「希望可以永遠、永遠不必試上那麼一回!」
  
  「永遠嗎…?」他喃喃的、不確定的承諾著,撫過娃娃柔順的黑髮,卻再一次悉數自指間流去。

  娃娃躍下了膝頭朝院內跑去,直到紅衣的小小身影消失在迴廊,素還真才戀戀不捨的將目光收回,旋身再向外望了望,漆黝木門已不知何時悄然掩上,他走向前,親手牢牢扣上了鎖!門裡門外隨著那聲沉沉落響,分化了兩個世界──


  霧靄朦朧間,遠方的古宅緩緩亮起了燈,郊道上踽踽獨行的人們隱約聽見…添了溫潤琴音、隨著風雨飄響起歡愉的歌聲……
  
  是誰笑語朗朗、煙雨不侵,阻絕了真實所有悲悽?




                   慕曦語 寫于2006/1/1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EasyReadMore##